蕊兒知道她今兒是有意要鬧個天翻地覆,心裏也早對毓華兩次下毒手十分惱火,於是先從屋裏搬出來一張椅子,讓她在門口坐了,再搬來個薰爐給她暖身。月桂海棠二人得了令下,自然衝進屋裏往死了砸,沒一會兒工夫裏頭床桌櫃凳全都沒有了形兒,而整個院裏頭就隻聽見砰啷乒郎的聲音。
院裏丫鬟婆子嚇得要死,趕忙地四散逃竄前去通知。等到毓華趕到院裏,月桂海棠已經砸完了臥房砸廂房,眼下又正往書房開打了!
毓華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房前,蕊兒道:“三姑娘還是站遠些罷,回頭若傷了你倒讓人不好意思了。”
她兩眼瞪得血紅要來打蕊兒,蕊兒哪有給她打的?早已避開老遠,拎著開水壺給琉璃倒茶去了。
“你這個賤人!你敢砸我的房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琉璃瞟也不瞟她,揚手跟忙碌中的月桂海棠道:“使勁砸,往死裏砸,砸好了姑娘我有大賞!”
月桂海棠砸得更帶勁了。
毓華氣得要來尋琉璃拚命,蕊兒舉高了水壺道:“三姑娘當心!這水可燙著呢。”
院裏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九姑娘居然敢這麼對待三姑娘,這還得了?於是拔腿去前院稟告何蓯立。這會子客人還沒怎麼來呢,用不著四位老爺都在那兒招待著,何蓯立聽著不對,便就趕了回來。
恰巧蘇姨娘聽著訊兒也趕回來了。
兩人一道進門,就見偏廈裏果然正如拆房子般,熱鬧得緊。
琉璃終於起了身。何蓯立趕到跟前,毓華就往他懷裏一撲,哭道:“爹爹替我作主!”
何蓯立自然惱火,在他眼裏,毓華可一直都是筆財富,可以為他的仕途帶來無上的好處的,怎麼能夠隨意冒犯?琉璃如今雖然也當大用,但終究還沒訂親,而且定北王府手握著實權,他還盼著毓華過門後爭奪這承襲的爵位,又怎麼會一樣?心裏自然有個輕重。
當下扶起了毓華,衝著琉璃沉了臉:“來人!把她給我綁了!”
“慢著!”
琉璃似早料到他有這麼一招,當手伸手止住來人,從袖子裏掏出隻小瓷瓶來,從地上撿了塊撕破的被單
,倒了幾滴瓶裏的水上去,等那被單傾刻化了個洞出來,她問何蓯立:“大老爺可認得這個?”
何蓯立也變了色:“綠帆水?!這是官府禁銷之物,你如何會有!”
琉璃看了眼毓華,拍拍手道:“這就要問您寶貝女兒了。就在方才,三姑娘拿著它在梧桐院裏潑我!我如今能夠站在這裏,虧得我命大。蕊兒去把我上晌穿過的衣裳拿過來!”
這會子前院裏的人聽見消息,也避開來客趕了過來,這裏頭就有淑華浣華。聽見她這麼說,二人上晌的疑惑頃刻就明白了。
毓華臉又白了,哭也停了。綠帆水是官禁之物,要是被官府知道,她不死也得脫層皮。就算她是尚書府的小姐——可正因為她是官家小姐,京兆尹才更加怕自己擔罪,而不敢輕饒她!
她知道琉璃不好惹,所以上次才打算在宮裏人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她,回來她也不怕她告狀,因為根本死無對症,也沒有人會相信她的信口胡說。但她沒想到她這次會這麼不要命地來報複她。這會子,由不得她不怕了。
蕊兒把衣裳拿過來,何蓯立一看衣服上好幾個指頭大的窟窿,竟跟方才被燒爛的被單窟窿一模一樣,一張臉頓時也綠得差不多了。
何蓯立也許是個偏心的父親,但他絕不是個可以偏心兒女到那種連自己都不顧的人,這官禁之物一旦被查出來,害的可不是何毓華一個人,而是他這個做官的父親首先要倒黴!這會子,他可容不下她這等胡作非為了。
“把她關起來!回頭發落!”
何三姑娘被關起來了。這回雖然傷的是九姑娘,但蘇姨娘作為當家主母,驚惶未定之餘,還是得顧著長房顏麵,沉著臉在旁發話道:“今日之事,誰要是透露出去半個字,回頭便攆了他出去!”
琉璃仍然將裝綠帆水的瓶子收了起來。她太不相信何蓯立了,這東西交到他手上,形勢對她有一點不利,他就有一百個辦法讓她起不了身。
但是她不交,何蓯立卻會問:“把它給我。”
琉璃將它遠遠丟到院牆外頭,“這東西留了是禍害,我還是把它毀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