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房,她在榻上坐下,接了蕊兒遞來的茶喝了口。抬頭瞄見她擔憂的神色,說道:“你別擔心,我已經想好了,萬一我被休了,我就還是把你們帶出去。我雖然沒有娘家,可是還有嫁妝,還有莊子鋪子,這輩子怎麼著也夠咱們往下過了。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奶奶怎麼這麼說!”蕊兒忙道,“我可不是擔心這個,咱們忍了這麼多年,受了多麼多氣,砸他幾間屋子也是便宜他了!我隻是擔心,這次是八姑娘透的口風給你,三房與長房關係本就因為三夫人的事而不好了,萬一那何大老爺因此遷怒到了八姑娘身上——”
“他敢!”琉璃沉臉,杯子摜到案上,“他要是敢動蘇姨娘與浣兒一根手指頭,我就不砸東西了,直接砸人去!”
蕊兒抿嘴笑了,說道:“知道奶奶的厲害了。”說著退下去備午飯。
這一早上在何府活動完筋骨回來,還不得做些好吃的給她補充補充體力?
琉璃也知自己眼下像個潑婦,也笑了,起身去裏頭更衣卸妝。
才換好了衣,祈允灝進來了,坐在她妝台旁,看了她一會兒,才說道:“你在何府砸掉的那些東西,估摸著值多少錢?”
琉璃頓了下,轉過身來,“我估摸著,也就五六千兩銀子。將軍放心,這個我會從自己的帳上劃出來的。我算過了,東郊那大莊子一年的收入也就夠了,壓根用不著動用到我的嫁妝銀子,更不會動用公中的了。”
祈允灝剜她一眼,“小心眼兒勁的!”
琉璃揚了揚唇,又轉回頭去讓扶桑梳妝。祈允灝會知道她砸東西她一點不意外,李行可不會無端端帶著兵進長房來的,真的就是為了請她回府?所以他既然問起,她也不怕告訴他。
這正等著他往下問為什麼砸人家屋呢,他就忽然說道:“這事交給我來辦,你不用管了。”
琉璃回過頭來,他已經起身出了門去。
臨走時琉璃丟到何蓯立臉上的那銀票便有五百兩,那是讓蕊兒特地帶去以備不時之需的,反正如果何蓯立有那個臉上王府來要錢她就等著,所以祈允灝他說他去辦,琉璃也沒往深裏想,反正他有的是辦法對付何蓯立,她又有什麼理由攔著?
都知道琉璃有午睡的習慣,所以午飯後侍候她躺下了,丫鬟們便都退了出去。等屋裏沒了人,她卻又爬起來,從涼簟底下拿出徐原寫的那封信來,繼續往下看。
原先琉璃與祈允灝定親之後,就曾寫過一封信給徐原和靳宣,當時他們也都回了信的,並都表示了祝賀,其後又通了幾次信,到了今年春上,兩人也還都捎來了添妝禮,可以說,一切都十分正常。但是此後幾個月,就都沒有信息來了。這次來信的日期落款是四月初三,就算距琉璃出嫁前也有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也足夠來回兩封信了,這是令琉璃疑慮之一。
疑慮之二便是,徐師叔來的這封信中,再次又提起了上次他來京時提起的外公在白馬寺所留的那個遺物,據他所知,已經有人在對此暗中查訪,他之所以知道,乃是因為清明時去給外公上墳之時,在山下鎮上聽人說起有人在打聽嵐青先生其人,並打聽起他的故居。
當年外公的故居因為許娘帶著琉璃出走京中,已經廢棄在那裏了。而房裏的東西大多變賣的變賣,隨帶的隨帶,已經根本沒有什麼東西留下了。所以就算有人對那裏有什麼企圖,想尋什麼東西,也決計是尋不出來的。而外公並不曾卷入什麼政治紛爭,又是正正經經辭官歸隱的,身上不可能係著什麼別的物事。
徐師叔深知這層,所以他肯定,這些人要找的,多半就是放在白馬寺的那匣子。
琉璃拿著信,不覺皺起眉來。她一直也想早日拿到那銅匣子,看看裏頭究竟有些什麼東西,可是徐師叔所說的那另一把銅匙卻一直沒找到,所以這事就擱在這兒了。而那年何蓯立獨獨地帶她上白馬寺去了一趟,她也直覺永信那和尚定然與外公認識,至少是有什麼瓜葛的,否則何蓯立不會帶她去——當然,事後她推測了一番,也明白何蓯立其實早就知道許娘是誰的女兒,而自己的外公其實就是歸隱的徐慎。雖然不知道他是從認識許娘的時候起就知道她的身份,還是說後來才知道的,總之何蓯立把她決意弄進何府的意圖她已豁然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