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原是要正色斥開她的,可是喝了口茶的工夫,又改了主意。含雪雖然看起來跟所有做妾侍的一樣,有著不安本份的苗頭,可是與凝霜比起來,又實在深沉了些。從琉璃進門起她就在巴結自己,而每次凝霜做什麼的時候她都不沾片葉,這裏頭她當真那麼幹淨嗎?便也存了要探她底細的心思,於是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她喜歡將軍?”
含雪聽她沒擺奶奶的架子,神情就鬆了,說道:“婢妾也不敢說是兒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還是兄妹間那種喜歡,但是,這段大姑娘每回來的時候,都會問將軍在不在的,如果在,便會上朝慶堂來走走。而兩家因為是親戚,王爺與夫人對她也很是喜歡的。聽說那時候原先就是要來個親上加親,隻是後來聖上指婚了。”
說到這裏,她撩眼看了下琉璃,似乎還有不便明說的深意。
琉璃麵對這樣的挑撥離間,實在有些無語。她這是想攛掇她對段文蕙怎麼樣,然後引起定北王府所有人的不滿呢?還是想借她的手把這個潛在的敵人給滅除了?無論是什麼想法,琉璃都覺得,這樣的手段實在太侮辱她的腦子了。
“那又怎麼樣?”琉璃轉動著手上杯子,“就是將軍喜歡她,那也是他的自由不是嗎?我們做妻妾的,管好自己的本份就夠了,男人們的事,用不著管。”
“奶奶說的是沒錯。”含雪站起來,“可是,奶奶不覺得奇怪嗎?說句得罪奶奶的話,前些日子凝霜闖下大禍,將軍與奶奶因此生了嫌隙,縱使我們不敢說,但心裏都是知道的,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段大姑娘會上府裏來住呢?奶奶隻知道自己是正室主母,可是,難道就沒有想過世上還有平妻這一說嗎?”
平妻?琉璃眉毛抖了抖。可不,段文蕙要想與祈允灝長廂廝守,可不就隻有嫁作平妻這條路麼?難道她出身侯門的嫡長女,還會委屈自己做他的妾不成?
含雪頓了頓,繼續道:“婢妾的話興許有些不中聽,可是,婢妾跟凝霜是不同的,這些日子見過了奶奶的為人,心裏十分佩服,隻不過因為身份,總不找到機會表達罷了,待奶奶的一片心意卻是真誠的。將軍與奶奶若是因別的事生嫌隙還倒罷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床頭吵架床尾和,可又是因著這子嗣之事——王爺身為將軍的親爹,難免會向著兒子了。正好段姑娘又總是不肯訂親,這裏頭什麼意思,不就很明白了麼?”
琉璃不得不承認,含雪這番話也很有幾分道理的,她也知道祈允灝讓太醫開方子給她避孕的事遲早會傳開,遲早也會被定北王知道。作為公公,當然希望早日抱孫,於是在他們兩廂情願的情況下,立個平妻當然是最好的辦法。琉璃又能對此表示什麼不滿?如此祈允灝既有了嫡子女,出身侯門的段文蕙也不用對她伏低做小。真真是兩全齊美的事。
“當然,這些都是婢妾的猜測,婢妾也是不忍奶奶的地位受到威脅,所以才鬥膽說的。如果有失言的地方,還請奶奶看在婢妾一片誠心的份上,勿要怪罪婢妾。”
含雪見她不語,隨即又轉了話鋒。
琉璃看了她兩眼,把茶碗放了,扯了扯嘴角,說道:“難為你竟有這番心。我平日裏自稱要強,卻不曾往這上頭想過,多虧你提醒我。看來我一個人還是不行,往後,你想到了什麼,就多與我說說。”
含雪連忙欠身,說道:“能為奶奶分憂解勞,是婢妾的榮幸!”
琉璃拉起她來,然後道:“我這裏差不多要過去了,先回罷,有事我再傳你。”雖然是有心探究底細,但也不能說太多了,過猶不及,反過頭容易被利用。
不過雖然深知含雪有挑撥之嫌,但平妻兩個字還是在她腦海裏生根了,本朝權貴中也有立平妻的先例,有時候正室子嗣無望,隻能從權另立妻室,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定北王究竟有沒有想到給祈允灝立平妻的地步她不知道,不過,很顯然在梅氏的推動下,這會是個趨勢。
段文蕙當然也不會不肯的,像她們這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眼裏壓根就不會有其他想法。
當然眼下根本沒有含雪說的那麼嚴重,她那話裏也就是存著七八分挑事兒的心思。可假若事情真的到了這一步,她是該聽之任之呢,還是主動求去讓出位置,還是僅為了這個空頭的虛名也要誓死捍衛著?
沒等她想明白,蕊兒走進來了。“巳時快到了,奶奶該往榮熙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