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是次要的,主要是聖上這毒要是無解,那他能拖得過祈允灝他們所需的那一年半年嗎?如果在這之前聖上駕崩,那太子身為儲君,這皇帝是當定了。於公琉璃管不著,於私來說,那誰當政對她來說關係就大了。太子當政,絕不會再容忍祈允灝不擁護他,就算不處死他,也至少不會再讓他手握重兵,祈允灝擁護陸詔失敗的話,無論死傷,對琉璃來說都是最直接最致命的傷害!沒有了祈允灝撐著她,以太子與太子妃的狹隘,要報複她不是一句話的事嗎?
所以不知不覺,她已經倒向了陸詔,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勝任這個君王的位置,但至少眼下,為了未來的大將軍府的存亡,以及她自身的安危,她隻能希望他取代太子上位了。
在得知聖上的病乃是中了不明之毒、甚至十有八九無解之後,她於是更加慶幸往聖上身邊添加了安嬪這把火了,要知道這次要是真被皇後求情成功,那何蓯立死不死倒事小,而陸詔因此又失了一個機會,往後再要贏回來,又不知還有沒有時間了。
傍晚時分大理寺辦理結案並移送何蓯立入天牢的消息就傳來了,聖上當場禦批,何蓯立判死,三日後推出午門斬首,餘氏徒十年,念在何尚書為朝廷鞠躬盡瘁多年,準其告老,不牽連旁支,隻何蓯立一房連坐,何廷玉何廷芳削官罷職,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何蓯立被砍頭那日,琉璃往佛前坐了兩個時辰。許娘被何蓯立騙足一生的悲哀,蘇氏被何蓯立辜負一生的悲情,她自己被何蓯立罔顧人倫利用的悲劇,終於在這一刻平複了。但是她仍然覺得悲哀,她殺的不是別人,是自己的生父,如果不是當初何蓯立玩弄許娘,她何曾會有如此悲劇的一段人生?
她不覺得驕傲,也不覺得痛快。就算重來一世,她也還是個沒有父親疼愛的孤女,何蓯立知道她的身份,也仍舊會利用她,因為人的貪念是與生俱來的,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透著算計與被算計,隻是許娘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裏。
如果她還能再活一世——如果能回到許娘還在的時候,她一定會把這些都告訴她,帶著她一起將何蓯立踩趴到腳下,讓她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這個衣冠禽獸的真麵目,斷絕她的單純的念想。
她始終沒有去何府。
她沒有興趣去看長房淒慘悲憤的麵容,更沒有興趣去裝這番孝心,何府對於她來說,不過是這輩子住過幾年的一座屋子罷了,親情這東西,那裏很稀缺。
這幾日也不曾出去,除了屋裏幾個人,在別人眼裏,何府出事似乎對她來說就像發生在別人家裏的事。毓華聽說病了一場,而在榮熙堂裏遇見時,又極精神的樣子在替梅氏捶腿。印象中一向以尚書府千金大小姐自居的毓華可從沒對誰這麼做小伏低過,就算是從前對梅氏,能給她侍侯梳頭吃飯已經了不得了,捶腿,這似乎也傳達出了某種信號,這位高貴的嫡長女,在失去了娘家靠山之後,終於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來討好婆母,做為她往後的依仗了。
琉璃看著她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於是想,如果當她知道自己還會有被祈允靖寫休書趕出府去的那一天,她還會找誰去做靠山呢?
自從她接到指婚聖旨時起,何毓華就注定要敗在她手裏了。餘氏被關十年,以她在佛堂裏已病得孱弱的身子,能熬過這十年去嗎?就算何毓華知道餘氏是被她害成這地步,那些證據也都是她呈上去的,她何毓華又能拿她如何?
打倒何蓯立及餘氏,她就已經複仇成功了第一步。
接下來,就是何毓華了。
臘月十九日天空又下起了雪,琉璃在屋裏聽月桂說舞月近來的表現,海棠進來了,說道:“如意今兒早上在院門口走動,見到二爺了。”
琉璃道:“那二爺見到她沒?”
海棠道:“見到了!先是看了眼,然後打馬往前走了,後來似乎是認出來,然後又飛快地回來了。拍著門喊如意的名字,但是裏頭的婆子丫鬟都聽奶奶的吩咐,未曾理會。方才從禦門回來,到了那院門口又徘徊了好一陣才離開。如意都隔牆瞧著呢。讓來請示奶奶,接下來怎麼做。”
琉璃道:“讓她沉住氣。先讓他急兩日,然後過得幾日時候差不多了,再把門打開。”
海棠點頭:“那二奶奶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