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宋師把不見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並不往前送,卻眸色沉沉:“你不信我,我如何能信你?”

宋書顧左右而言他,然而他其實在心裏回答了這個問題:不是的。

我已經信過你兩次了。

第一次我死了,第二次你瞞著我手裏有解藥,然後我毫無預兆地昏過去了。

假如下藥的人是要害我呢?

即便你不是有心要這樣做,但你確實做了冷眼旁觀的幫凶。

他的信任從來付諸流水,得不到等價的回報。

然而他轉念又想到那第一隻箭射過來時宋師把自己護在懷裏,出來後又讓他先行離開,獨自一人麵對心懷不軌的刺客。

宋書終究是頓住了步子。

追過來的幾個刺客被景休幹淨利落地解決了,剛拉他走了幾步,見他又不動了,緊張地扯了扯鬥笠道:“二公子,怎麼了?”

宋書站直了,輕輕推開他攙扶的手臂。

他方才在馬車裏和宋師糾纏,又在滿地灰塵泥土裏打過滾,渾身上下都有些狼狽,白皙的臉上沾了些灰塵,手掌也擦紅了好幾處,然而抽出匕首時臉上表情卻依舊平靜。

他推了推景休,說:“你去幫他。”

景休呆了:“啊?”

宋書以為自己說的不清楚,重複了一遍,這回咬字更加清晰:“去幫你家公子。”

景休固執說:“公子可以一個人脫困,二公子你不用擔心,公子讓我帶你先走……”

宋書不為所動:“可以脫困,不代表脫困就簡單。他要是受傷了怎麼辦?出了意外怎麼辦?”

宋書抬眸看他,語氣依舊平靜:“我再重複一遍,去幫他。我可以自己離開,不給你們帶來麻煩。”

景休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壓,一時欲言又止,見那邊確實艱難,思索兩秒,最終還是決定聽從他的吩咐,抽身往回趕。

他本來想將宋書送得遠一些,然而宋書拒絕了,時間緊迫,沒有空隙讓他們多耽擱。

宋書看著他趕回去,隨後收回目光拐過前麵的山路路口,心說:我再信你最後一回。

宋元清,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宋師讓宋書先走,並不代表他真的能抗住多久,刺客顯然有備而來,輪番上陣的車輪戰,是個人都吃不消,不一會兒他身上就見了血,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飛身過來,當即一愣:“景休?”

景休抬起木劍擋下一刀,在混亂中始終堅持戴著頭頂的鬥笠,“二公子讓我來幫您,公子,我們……”

“不用你幫,”宋師打斷了他,飛快道,“你回去,帶他走!”

景休:“……”

有完沒完,到底讓他幫哪個?!

正說著,又一個黑衣人被宋師一鞭子抽得渾身一抖,手中弓箭也同時飛了出去,宋師側頭避過這一箭,箭頭“哐”地紮在身後的岩石上,他順勢往四周掃了一圈,沒從任何角落看見宋書的身影。

他心說應當是找地方躲起來了,宋書沒那麼蠢。

心頭卻逐漸升上一股詭異的不安。

當然,不得不說有了景休的加入,他確實輕鬆了許多,從不斷地躲避到絕地反擊,進行得十分順利,不消片刻他們就能從這裏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

然而他心頭的陰影卻越來越濃。

另一邊,宋書剛過路口,突然見麵前又是一條夾在懸崖與峭壁之間的岩石小道,莫名心生不祥,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倏地聞見耳邊破風聲響,他迅速矮身,手中匕首往後一刺。

偷襲之人避開匕首,一擊不成又飛快地繼續攻擊過來,宋書被他逼著不得不往懸崖上退,一邊退一邊在心中思索,這人一身黑衣,蒙麵——和剛剛那群刺客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