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要這樣做?!”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直接回答道:“我很討厭他,我不能殺了他嗎?”
她記得當時沈映的樣子,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看清楚自己手上的泥土,她同沈映認識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生氣的樣子。
“殺了他?這就是你報仇的方式嗎?你怎麼不擔心一下萬一你沒有成功怎麼辦!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麼下場,你到底明不明白?!”
容虞一一回答:“不會不成功,有什麼不明白的。”
“是誰教你這些的,是誰教你殺人的,你想報仇你為什麼一定要親自動手,你做那些的時候,你沒有一點的害怕嗎?!”
“就算你跟我說,我幫你,你也不要親自做這樣的事情。”
“沒人教我,我不害怕。”
她問沈映:“你這樣跟我說,是因為你害怕嗎?”
她記得當時沈映失望的目光,他看了她半晌,濃烈的失望最終化作了無可奈何,然後輕聲對她說:
“是,我害怕。”
那時候容虞根本不明白沈映為什麼憤怒,為什麼失望。
她就是殺了人而已,在這個世道上,殺人難道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嗎?就算她分解屍體那又怎麼樣?她為什麼要害怕,她可不是一個膽小的人,沈映害怕她可不怕。
她對沈映的喜歡和對郡王府的憎恨是完全分離的。
對於當時的她來說,如果把仇恨和沈映放在一起,取舍其實很簡單,倘若沈映有絲毫要傷害她,或者要阻止他所做事情的舉動,她也會對他產生殺念。
“……這是最後一次,你下次別這樣了行嗎?”
容虞搖頭:“不行。”
後來她漸漸長大,在又殺了許許多多人之後,在熟悉了血肉和驚恐的味道之後,她突然就有些明白沈映為什麼那樣生氣了。
從她殺掉第一個人之後,她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她的手上沾上了鮮血,她會越來越習慣這樣幹脆直接的複仇方式,會輕視人命,也會對生命缺少敬畏,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她自己。
她永遠隻能活在一個黑暗的深淵裏,再也不可能重新的坦然的走在陽光下麵,在她殺掉第一個人開始,她就開始淪為和那些人一樣的人。
她所做的不是複仇,而是用一種惡意,覆蓋另外一種惡意。
她麵不改色的分屍,坦然自若的麵對死亡,生活在一個碎肉遍布的,詭異的王府裏還覺得怡然自得
——她真的是個正常人嗎?
沈映說他害怕,怕的並非是那樣的屍體,而是明顯已經變得不正常的她吧。
容虞停下腳步,在那棵巨大的柳樹旁邊停了下來。
她上一次在這裏等沈映的時候還是初夏時分,輕柔的風一吹過來,就有綠色的柳葉隨風而落,在空中翩翩起舞。
可現在樹枝上堆滿了積雪,她輕輕的碰了一碰,就有雪落下來。
容虞不知道沈映在不在這裏,她隻是猜測著又來了這個地方等他。
垂下的光禿禿的柳枝上又細小的水滴,容虞站在那,臉頰碰到了樹枝,上麵的雪水沾到了容虞的臉上,冰冰涼涼的。
那年冬天沈映從江南回來的時候,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臉,也是這樣的冰涼。
如今已然是十二月份了,差不多又過去了一年。
那場變故發生她十一歲,母親死了,小黑貓也死了,梧桐樹倒了,就連院子也是別人的了,而那時候,沈映也不在京城。
她十一歲,諾大的郡王府裏,她什麼都沒有。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年也不算什麼。
從雲端跌落,被羞辱,被責罰,連一個下人都可以隨便打罵她,身上留下了幾道這輩子都去不掉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