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看著地麵,他的腳步不快,和她在同一個步子。她的手總是冰涼的,現在他握著她的手,手掌裏的熱度包裹著她。
方才的臘梅也被他撿了起來,拿在他自己的手裏,枝丫上沾的雪融化成了水,弄髒了他的袖子。
容虞低著頭不說話,跟著他慢吞吞走回他們倆住的地方,她覺得心髒像被什麼在擠壓著一樣難受,鼻頭開始酸澀,連嗓子也變得難受,眼睛裏迅速起了一層霧氣,然後凝結成了淚水,滑出眼眶砸在了地上。
她沒發出一點聲音,眼淚無聲的掉著。
包括八年前她端著藥碗走近那間破舊的小屋,看見白傾死在床上,這八年間,她沒哭過一次。
她像平常一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一滴接著一滴掉出來的眼淚。
這段路並不長,沒過一會就到了,沈映拉著容虞停在門口,垂眸看著她。
容虞仰頭對上他的目光,美的驚心動魄的臉上全是淚水,那雙眼睛紅紅的,但是依舊沉默的同他對視著。
沈映拿出帕子,拭去了她臉上的眼淚,在一片沉默中緩緩開口:
“別哭了。”
容虞道:“好。”
她看著他的目光還是像以前一樣,即便是淚流滿麵的時候。
像以前一樣,從不夾帶絲毫的怨懟,失望或者什麼其他不好的東西,她看沈映的目光永遠赤誠又充滿迷戀。
愛情總是藏不住的,她的人生是肮髒的,但她的愛情卻幹淨又純粹。
………
夜晚,容虞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一片黑暗中,她靜靜的睜著眼睛看著窗戶。
沈映走了。
晚上他們一起回來的時候,沈映沒有和她一起進門,他把她攬進了懷裏,然後告訴她,他有事情要出去了,晚上不要等他。
她說好。
容虞一直覺得自己大概是了解沈映的,但是這一次她突然不知道沈映是真的有事要出去,還是不想跟她待在一起所以才說要出去的。
沈映怎麼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呢?
如果沈映都不喜歡她了,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喜歡她了。
容虞坐起身掀開被子,赤腳走下了床,坐在了檀木桌前的板凳上,桌子上那白玉花瓶裏插著今天沈映帶回來臘梅。
它和摘下來的時候沒什麼兩樣,但容虞知道,不出七日,它就會慢慢枯萎掉。
容虞把梅枝拿出來擺在桌上,開始一朵一朵的把上麵的梅花摘下來,摘完之後,又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溪南和溪北已經睡了,夜裏的奕王府很寂靜,風很涼,容虞穿的單薄,冷風像針一樣掃過。
她開始在門前不停的來回走著,有些焦躁,腳步也越來越快,她的動作毫無目的,就在門口來來回回的走,長發被等吹的淩亂,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厭煩,呼吸漸漸加重。
那些她本曾經殺過的人開始一個又一個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那些慘烈的叫聲,腐爛的血肉,還有驚慌的目光。
當時讓她覺得興奮無比的東西現在像是密不透風的布一樣一層又一層的掩住了她的口鼻,窒息感傳來,她大口的呼吸,冷風灌進胸腔,四肢都像在被什麼東西抓住一樣動彈不了,她一睜眼,迷茫中好像又看到了些別的景象。
那隻愛在陽光下,揣著手睡覺小胖貓被殘忍虐殺,劉嫻那張傲慢又冷漠的臉,容圍看著他母親時那粘膩的眼神,寒夜裏女人抑製的咳嗽聲,還有她走在陽光下,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的輕視的目光,第一次看見蘇致時,她落落大方,光彩照人的模樣,陸長寧指著她說她惡毒的模樣……窒息感開始加重,容虞彎下腰摸著自己的脖頸開始不停的咳嗽,她跪在了地上,眼前開始變的黑暗,甚至開始分不清虛幻與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