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虞從沒見過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在她的麵前哭成這樣,他沒了一點一個富商該有的沉穩,即便他捂住了臉,容虞依舊能從他的指縫中看見滴落的淚水。
她想起來她母親走的那天,她回到那個小房間裏,看見她母親的臉上也有許多淚水。
容虞收回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後開口道:
“我的母親是個很堅強的人,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容圍,所以沒有做無謂的掙紮,她會討好容圍以換來容圍的寵愛,從而給我更好的生活。”
容虞語調輕緩,向張岑斐娓娓道來,張岑斐聽著她的話慢慢的穩住了情緒,看著容虞靜靜的聽她說。
“她很聰明,大夫人三番兩次的陷害她都被她躲過了,我剛懂事沒多久,她就告訴我我有一個很好的爹爹,那個人不是容圍,是一個很愛笑的,也很有活力的少年郎,但是她孤身一人在上京城,又要保護我,最後還是有心無力被大夫人鑽了空子。”
“她們說我的母親偷人,還說她意圖謀害大夫人取而代之,總之什麼帽子都往她身上扣,她沒辦法了,也沒人幫她,然後就被關了起來。”
容虞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張岑斐,縱然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卻依舊從張岑斐眼裏看到了擔憂和急切,他攥緊拳頭,似乎恨不得回到那時候去救她。
後來是什麼。
後來總有各種各樣肮髒醜陋的男人來欺辱白傾,有府裏瘸腿的燒火奴才,也有年過五十的容圍的表親,還有其他令人作嘔的人,曾經讓人仰望的天仙從雲端跌落,誰都可以來踐踏一二。
美好被糟踐被毀滅,就是他們想要的。
很久之前,容虞總是在想,如果有一天她能見到他的親生父親,並且他的親生父親還愛著白傾的話,她一定要把當初白傾的遭遇絲毫不落的告訴那個男人。
她還要告訴他,縱然白傾被折辱,被打的遍體鱗傷,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她還是在等她的少年郎來找她,來救她出火海,甚至她一直到死,都在等他過來。
她知曉說什麼會讓一個愛著白傾的男人痛不欲生,她的母親死了,她也要讓張岑斐帶著痛苦和悔恨過完下半生。
“然後呢?”張岑斐有些急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容虞收回目光,緩聲道:“然後她生病了,容圍對她尚且有憐憫,請了許多大夫來為她看病,但她還是沒撐過來,不過她走的時候,並不痛苦。”
張岑斐好半晌沒說話,他不知是該怪天意弄人還是他自己太傻,容虞也沒有看他,隻輕輕的摸著自己的小腹。
過了一會,張岑斐才哽咽著道:“……是…是我對不起你你們母女倆,如果我當時…我要是沒有走,也不會變成這樣。”
容虞聽出了他語調裏的悔恨,道:“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好些年了,她不曾怪你,反而一直很想你,如今我們倆相見,她應當也覺得開心吧。”
過了一會兒,張岑斐朝容虞走近了些,他想碰一碰容虞的手,可是又不敢,他也不敢對容虞自稱父親,因為他知道自己對容虞的虧欠有多大。
“夫人……”
容虞道:“叫我名字吧。”
張岑斐心裏透出些喜意,他小心翼翼的試圖和容虞的關係再拉近一些:“小…小虞?”
容虞低低的應了一聲,張岑斐便克製不住的笑了起來,他其實有好多東西要問,例如為什麼她隻是沈映的妾室?為什麼這麼瘦?為什麼沈映會說她身體不好!還想問問她這些年除了他初來京城時聽說的那些之外還經曆了什麼?但是他最終隻是有些局促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