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避,站定腳步,等對方掛了電話便走過去,主動道:“師兄。”

轉身的刹那顧澤肖愣了愣,一瞬間感到驚喜,然而在看到江來臉上與往日無異的笑容時,又仿佛被紮了根刺。

他微微握緊手機,努力擠出微笑:“正想找你,我準備走了。”

“這麼突然?”

顧澤肖點頭,日頭有些曬,他指了指一旁陰涼的樹底,示意江來過去,邊走邊說:“張老師明天就要回來了,何況醫院還有很多事。”

打定主意要緩和關係,江來便多問一句:“剛才的電話就是醫院打來的嗎?”

“算是吧。”顧澤肖頓了頓,語氣微沉,“是我父親。”

上學時江來便有耳聞,顧澤肖的父親是同他們老師地位相當的醫學大拿,目前在顧澤肖供職的那家私立醫院做副院長。

父母通常對子女寄予厚望,以顧澤肖的能力來劇組做一個醫療顧問實在是大材小用。

江來不難猜測顧父這通電話的目的:“那你什麼時候走?”

“今晚吧。”顧澤肖牽了牽嘴角,“明天還能趕去上班。”

江來真心道:“師兄,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這一聲師兄觸動了顧澤肖的神經。

陽光穿透樹葉,細碎的光點落在麵前之人的臉上。顧澤肖心中滋味複雜,片刻後輕輕歎了口氣:“抱歉。”

江來微微一怔。

顧澤肖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待人接物謙和有禮,但骨子裏其實相當固執,一旦認準某件事,旁人便很難左右他的想法。

同樣的,一旦認準某個人也是如此。

“昨天是我失態,江來,任何時候我都不會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我隻是希望……”

希望什麼呢?

顧澤肖做了個深呼吸,竭力壓下心中難以言說的情愫:“我希望能成為值得你信任的人。”

江來動了動嘴唇,顧澤肖卻突然在這一刻心生怯懦,做了個打斷的手勢:“作為師兄也好,作為朋友也好,哪怕隻是作為崽崽的醫生也好,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江來沉默幾秒,點了點頭:“好。”

“還有一件事。”顧澤肖頓了頓,“我堅持自己的觀點,暈血並非無法治療,一定可以克服。我不是這方麵專家,但已經谘詢相關領域的同事了,你等我消息。”

江來並不抱希望,不置可否地笑笑。

恰好這時統籌小跑過來,怕打擾兩人,停在兩步之外小聲喊道:“江老師。”

顧澤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灑脫,笑道:“快去準備吧,我晚上走之前就不跟你告別了,等你回嵐城再聚。”

江來對統籌老師做了個稍等的手勢,轉頭對顧澤肖道:“師兄,一路平安。”

*

下午兩場戲都是順利的一條過,秦鬱上心情好,大手一揮讓全劇組休息半小時,喬阮終於瞅準機會湊到江來跟前。

進組之前,如果有人跟喬阮說,他跟江來說的最多的三個字會是“對不起”,喬阮絕對會翻白眼。

但現在——

“江老師,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江來正坐在樹底下,無語地看著一迭聲道歉的喬阮,在對方要給他鞠躬的時候趕緊製止,“你幹什麼?”

“我道歉啊。”喬阮可憐兮兮,“我不是故意要用血漿潑你的。”

江來知道喬阮不是故意,他隻是褲腿被潑,喬阮比他慘多了。

“我知道了,沒事,不用道歉。”

江來這麼說,喬阮反而更忐忑:“你真不生氣?”

江來仰頭看他,平靜的臉上忽然展露笑意:“真不生氣。”

十級顏控喬阮張著嘴愣在原地,已然失去語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