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二年,螣國舉兵來犯,風火軍雖成功抵禦,卻也傷亡慘重。

聞鷲作為風火軍的元帥,自然也受了不輕的傷。

李餘也是那時才記起,書中寫過聞鷲曾在淵河一戰遭受重創,隻因書中的描述一筆帶過,所以李餘沒有留意。直到聞鷲這次重傷,她才知聞鷲當時利用天高皇帝遠隱瞞了自己重傷的情況,得到皇帝李熙的恩準後不顧醫囑,強撐著上戰場為風火軍挽回了頹勢,也為死去的父親和弟弟們保住了死後的清名。

可他再厲害也終究是禸體凡胎,一次又一次重傷,期間僅有一次細心調養,還是因為皇帝不願放他回北境才得來的,如此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即便他自己的意誌撐得住,他的身體也未必能堅持下去。

李餘剛知道那會氣得整個人都炸了,偏又不能讓消息洩露分毫,故隻能自己一個人憋著,每天都冷著一張臉在軍中進出,弄得風火軍上下都在憂慮他們家元帥成婚後過得是什麼苦日子。

聞鷲也為這事心虛了好久,再三跟李餘保證自己不是故意隱瞞,因為要沒有螣國這點麼蛾子,他還是有自信能陪李餘走到七老八十的。

現在的話……再活個幾十年應該沒問題,隻要他肯從前線退下來。

於是瑞安四年的春天,聞鷲把風火軍交給了已經能獨當一麵的聞奕,過起了半退休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食言了。

說好的再活個幾十年,結果才過了十年出個頭,就因為風火軍內部出了岔子,螣軍趁虛而入,便再度披上戎裝,奔赴北境。

回來後聞鷲的身體便開始每況愈下,就如那燃燒的火焰,平穩安逸地燒了十幾年後,猛地燒了一把大的,導致燃料殆盡,從火勢減弱到熄滅,快得人猝不及防。

“騙子。”李餘罵了一聲,想罵得狠點,卻不知為何,出口的聲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躺在床上已經閉了眼的混賬能不能聽見。

但屋外候著的人肯定是聽見了,因為李餘在嗡嗡的耳鳴聲中聽到了聞素的聲音——

“嫂嫂。”

李餘遲鈍地發現聞素進了屋,哭著抱住了她。

聞鷲氣絕後,李餘便把人都趕了出去,那會還是上午,如今已是下午,原來她已經在屋裡坐了這麼久嗎。

李餘突然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她覺得自己隻坐了一會兒,才一會兒。

聞素和她說了什麼,她沒太聽清,但也還是順著聞素的力道,站起了身。

她身上發麻,腦子也還是亂的,突然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她掙脫聞素的力道,單手撐著聞鷲臉旁的枕頭,俯身在聞鷲額上,落了一吻。

——她後悔了。

她當初就不該留下,她預想過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未來兩人情愛不在,漸行漸遠,又或者移情別戀,另結新歡。她怎麼都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契合,越來越離不開對方,也會讓結局變得如此糟糕。

一時間她無法想像,此後餘生,乃至回到家後,自己該怎麼習慣沒有聞鷲的日子。

不該留下的——李餘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聞素的哭聲似乎更響了,李餘覺得有些吵,想叫她安靜點,不曾想還未出聲,視線就晃了晃,接著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所有知覺。

……

李文謙沒有忘記,自己當初是為了什麼願意讓李餘追聞鷲追到北境去的。

所以聞鷲的喪事一了,李文謙立刻就把李餘接到宮裡小住,免得一個不留意,李餘就把自己作死了。

李文謙的擔憂是對的,李餘確實想過,趕緊回家得了。

可她被李文謙接入宮中,住在曾經住過的瑯嬛殿,進出都有人跟著,想要做點什麼真心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