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咬,用力撕出每一條肉,用勁喝幹每一滴血,令尼祿全身止不住地發抖,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幻覺。

別怕,他對自己說。別怕,還沒有到最後的那一刻,我要冷靜下來。

可是越這樣對自己說,腦海裏就越浮現每一次死去的畫麵:被腰斬的那一瞬沒有感覺,但倒在地麵後的短短幾分鍾內就被強烈的痛楚擊碎大腦;被不停地治好傷口又被撕開,最後全身上下隻有胸背以上還保留著血淋淋的肉,剩下的全是白骨;被灌進口鼻間的強烈水流,在分秒間就奪取呼吸,腦部似乎要被擠爆,胸腔裏是劇烈的撕裂感,最後全身逐漸癱軟下去,耳邊什麼也聽不見,眼前一片虛無——

我到底是為什麼……不配活下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因為我不能接受瑪利亞會奪走我的一切,所以拚命地掙紮,這樣也不被允許的嗎?

她在每一個輪回裏都有一個和以前不一樣的騎士。那個騎士會守護他最心愛的少女,為她披荊斬棘,破除一切困難和阻礙。

——所以這一回,是你要成為她的騎士嗎?

你會為了她,怎樣殺死我……?

但我可沒有那麼容易……就接受這個結局!

不再去看“陸公爵”,尼祿垂下已經黯淡的淡金色雙眸,轉身走了。

*

奴隸們沒有自己的住處,全都被塞到比賽場後台的狹小房間裏,供有錢或有勢的觀眾挑選。在他們挑完後,剩下的就用來犒勞剛打過比賽卻還留有精力需要發泄的角鬥士們。這是尼祿替瑪利亞打飛數十個想要占有她的角鬥士得出的結果。

瑪利亞穿著粗糙的白色麻布連衣裙,手腕和腳踝都被鎖鏈銬住,這是奴隸的象征。別的奴隸髒兮兮地穿著這一身根本不好看,但瑪利亞坐在那兒微低著頭任由金黃長發垂落下來的姿態,就像一枝探頭的金雀花,那清新秀美、不容忽視的光華,很能讓人馬上注意到她幼嫩的後頸和白皙的細肩。

——也讓尼祿能很輕鬆地就找到她。

豎起的欄杆外側,尼祿抱臂盯著坐在角落裏的瑪利亞,陷進了思考。

之前四處逮她,逮不住不說,還讓她越來越反感我。本來還想花點時間給她這裏刷好感,不然到時候又單方麵把我當成敵人來對付,那我的結果肯定還是和從前一樣沒什麼區別。但現在這個情況,我已經沒有時間來慢慢進行所謂的刷好感了——

因為她的新“騎士”已經出現了。

等到他和她見麵的那一刻,那她所憎恨的對象、所厭惡的目標,就會成為他要消滅的一切。

我得拖延他們相見的進度,最好是在她沒有要向星輝與純潔的女神“討回公正與平等”這種想法後,到那時候他們怎麼相遇相戀相愛結婚生子甜甜蜜蜜幸福快樂過一輩子都不關我的事——

按住心中一閃而過的一絲酸麻,在奴隸們帶著驚豔的麻木目光裏,微小的亮白浮光急忙聚進尼祿緊握的五指裏,頃刻間直接拉出一把華美的銀輝巨大長弓,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如新月般皎潔的明亮光輝。

隨即他又從虛空中抽出同色的長箭,箭頭鋒利如刀,箭身足有半丈,箭尾仿佛流星,被修長有力的手指搭弓拉弦,對準了前方密密麻麻的堅硬欄杆。

我會控製好力道,不會傷到你們的,他在心裏念道。

現在後台沒有什麼人。角鬥士們基本全在賽場上盡情廝殺,在淘汰製和車輪戰中釋放熱血;觀眾們激動興奮的叫聲、激烈狂熱的鼓掌聲和衝動盲目的喝彩聲一陣蓋過一陣,完全覆蓋掉奴隸們此刻驚恐的尖叫聲。

衝力讓他束在身後的淺金色低馬尾向後揚起。長箭破開長空,如流星襲夜,轉瞬便向前衝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