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記得那麼早以前的事啊,”羅蘭撇嘴,“我想吃清淡點的,奶油燉菜吧!”

“……那一點也不清淡吧,”尼祿沒忍住。“那麼甜,更容易膩的。”

“我不管,我就要那個。我覺得那個奶味很淡,又香香甜甜的,沒有肉那麼油膩!”

“好好好,”尼祿很快就向這個他撿回來的半精靈投降。“到時候一定要吃,不能餓著啊。”

“嗯!”他甜甜地應道。

其實他也沒那麼想吃這個。“福利院”裏見到最多的就是這道菜,一點點劣質的奶油就可以做出給所有孩子吃的份量,每一碗裏都是稀薄得像浮著油的水層,吃起來很膩很怪。但因為是唯一能吃到甜味的菜,雖然隻有一點,不過他很喜歡。

因為不是隻吃素食的純血精靈,來到這裏後他被尼祿填鴨式地喂下去不少肉,也為了讓尼祿不討厭自己而主動吃下去不少肉,所以現在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已經長出一片飽滿的嫩肉,不再像曾經那樣幹癟得像是火柴棍。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提出想吃這個,或許隻是被慣得不再像剛來時那麼卑微,還學會找理由敷衍對他很好的尼祿。

扔出這樣一個要求,他回到房間,沒有複習今天學習的禮儀,也沒有預習明天要學的文字,就這樣什麼都不在意地睡著。

一覺過去,卻不是晨曦,而是連暖暖的煤油燈火都要淹沒的深深夜色,伴隨著劈裏啪啦敲擊窗口的暴雨。

駝絨毯和羊毛被是足夠保暖的,可不知為何他還是覺得有點冷,很想去找尼祿。於是他下了床,但沒找到鞋,於是隻能赤著又小又嫩的白皙腳掌在這座偌大的申布倫宮空曠華美的長廊裏小步跑著,去向更上一層的、尼祿的房間。

來到門口,他輕輕敲響,叩叩三聲過去卻不見回應。這時他才注意到門關得很緊,完全不像尼祿正在裏麵休息的樣子。

他有點糾結,尼祿是個工作狂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今晚呼呼吹過的風與鋪天蓋地的雨狂烈地砸著窗口,總覺得很難睡得安穩。可情況如此,他隻能拖著遲疑的步伐,一步一步不情願地向自己臥室的方向挪去。

走廊盡頭有個小小的廚房,那是為女神專門設置的,從前經常有值夜的廚師在那邊打著哈欠等候命令,後來被尼祿以自己不喜歡吃夜宵為由給取消廚師值守製度,不過這裏的裝潢和設備仍然被保留到現在。在羅蘭磨磨蹭蹭地快要經過那兒時,一道帶著軟糯鼻音,聽起來十分柔軟溫和的熟悉男聲忽然傳出:“……這個怎麼看都知道我做得很失敗啊!我到底哪裏來的自信覺得這一次肯定能做到把羅蘭叫醒過來嚐嚐的效果!”

羅蘭一怔,依稀間又聽尼祿繼續自言自語:“他餓著肚子,應該也沒睡得很沉。但這麼餓著不好……哎,廚師在這個時間都下班了,隻能我自己學著做了。”

他怔住了。

小廚房的門沒關緊,留著一條狹窄的縫隙。通過朦朧的燈光,他能看見穿著白襯衫和黑馬褲的尼祿,似乎在托著圓碟,側臉白皙得泛出微光,束起來的淺金長發搭在身後,前額幾絲細軟的金發隨著動作微微晃動,眉眼垂落時每根睫毛都舒朗分明,高挺的鼻梁似乎能折射出淺淺的光。沒有披肩和裙擺遮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小巧喉結的修長頸項與比女性還要寬闊筆直的肩,以及勁瘦細窄的腰臀,往下延伸到結實利落的大腿線條。

那是他以往最想要靠近,卻又不由自主地畏懼的成年男性姿態。

可奇怪的是,從這一秒開始,他突然感覺不到那彼時非常熟悉的膽怯與惶恐。

你看,就是這麼好的你,才會讓我如此地努力學習認字和禮儀,隻為了讓你誇獎我時,會露出一個讓我忍不住著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