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起,就不配得到愛或被愛的未來。

“所以我……我怎麼可能……”亞瑟無意識地喃喃著。“我不可能會像你這樣……我隻要能……隻要能在一邊默默地注視著尼祿就好了……我不奢望那麼多的……”

——隻有用死亡洗清那一份血緣帶著的原罪,我才能重獲新生,才會變得配得上他。

他又一次轉過頭,看見那一潑淺淺淡淡的金色似瀑布般流瀉而下,從中隱約透露出的下頜線條流暢得讓他忍不住看了又看,薄薄的紅色嘴唇微張,用力吐出喘熄。

他恍然想起他們曾離得特別近,近到他能感覺到修長柔韌的手指在心口撫過的癢意。還有那一雙猶如含著粼粼波光的眼眸,婉轉繾綣地望著他,說出那句讓他至今無法忘懷的“我已經送你死過一次,現在的你重新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他驀地抬起手搗住臉,將所有語無倫次的嗚咽都捂回喉嚨深處。地殼發出劇烈的轟鳴,潛藏在地脈中的水元素受到激烈的召喚,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開石土的阻礙,衝向使役它們者的敵人。

他明明早就知道,自己的罪在那一刻就被徹底滌清,他再也沒有被那如山的罪惡拖拽著,無時不刻地要向深海滑落。他應該像一個正常的生命那樣,把屬於我的通通拿到手裏。可他卻在這遮遮掩掩,直到這時還不敢正視自個內心真實的想法——

“看來你想明白了,”羅蘭低聲嗤笑起來:“都是相似甚至相同的想法,你還要先假惺惺地辯白‘我隻是看不了尼祿會被你打傷’、‘我隻要能看著尼祿就覺得很幸福’。該說真不愧是把整個亞特蘭蒂斯的王室血脈都肅清一遍的人魚皇呢,你是不是在發動□□時,也是先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名頭,好讓自己沒有負罪感才去做的?”

“真是可笑,抱著你那些沒用的自我安慰,和陸衡一起去死吧!”

精靈拉開弓弦,看不到有多少枚、鐫著綠芒的箭矢被搭好,然後沒有絲毫停頓地在下一瞬一次性射出。人魚眼睜睜地看著呼嘯而來的箭風,周遭地麵震得更加凶猛。空氣越來越溼潤,好像被誰按進水裏,連呼吸都愈發困難。天邊有成片成片的烏雲快速奔來——

啪啪啪——!!!

第一聲“啪”是箭矢撞在被單手掄起飛速轉動,好似一朵熱烈盛放之花的星輝長槍上的聲音;第二聲“啪”是箭矢被撞飛出去,砸到地上的響聲。

而第三聲“啪”,隻是第一聲再度響起,緊跟著接上第二聲,以此循環往複,延綿不斷——

亞瑟和羅蘭皆是一怔。

尼祿站在亞瑟身前,一步踏出,風刃狂卷,在發絲翻飛中將銀白長槍重重頓在地麵上,緩緩地揚起臉,望向被衝天的藤蔓托舉到高處的羅蘭。

“老實說我不想那麼粗暴地對你,”他說,“但你真的很令我失望,羅蘭。”

他的身影削瘦利落,緊繃清瘦的脊背挺得像劍一樣筆直。他的額間和臉上全是泥灰和血汙混到一起的髒痕,鬢邊的發絲黏糊糊地貼在側頰,指縫裏全是一道道還在崩裂濺射的血。

他看上去又狼狽又疲倦,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那麼一個瞬間,羅蘭依稀間看見了十三年前他向自己伸出手的畫麵。

都算是撕破臉的局麵了,自己竟然還能回憶起過往的一絲溫情,真是蠢得不行,怪不得會被那個人族先一步把尼祿搶走。

羅蘭閉上眼睛又睜開,有著驚人美貌的麵孔在張眼的片刻充滿了冰冷的邪性。他偏過頭,露出一個鋒利殘忍的笑容:“這怎麼能單方麵的全怪在我身上呢,哥哥……不,尼祿。”

“我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啊,”他笑起來,“不惹禍不找事,乖乖巧巧地陪在你身邊,然後也如你所願的進入女神的騎士團,還為了討好你坐到團長的位置。我這麼聽你的話,順從你去做任何事,你也能說我讓你感到失望嗎,尼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