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點納悶地低下頭,不知道這個劇烈到連它都能聽見的響聲是從哪兒傳來的。按理說隻有它這樣龐大的體型,才會造成如此猛烈的巨響。而它才剛提起自己那隻掌內麵積足以覆住尼克勒梅煉金國全境的手,還沒想好下一次攻擊的發動要往哪去,怎麼會有這種連它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轟響在響起?

那可能是幻覺吧,它想。在成為這個形態以前,它也經常在每一次試用新發明的煉金藥物時,被拖入那米幻與幽夢鉤織的王國裏。

所謂的真實到底在哪一邊,它也逐漸分不清了,也想不起來自個為什麼要無止境地研究著那個已經記不清的課題了,隻是身體越來越沉重,皮膚像蛇一樣褪去又長出新的,但是卻愈來愈薄,薄得能看見血管在鮮紅的肌肉裏流動;腦海裏有無數個聲音在叫囂著,一邊是一定要比侏儒族強,就算拚上自己還有神格,也要做出連他們都製造不出來的東西;另一邊是怎麼還不放棄,當時在彼弗羅斯特裏用那麼多女仆來當載體都失敗了。後來離開那裏,到處尋找合適的樣本,不管是誘拐還是買賣都試過了,還是沒有能完美適應的範本,很多都是早早就死了,沒辦法了,快放手吧——

“那都是他們不懂您有多麼偉大,”有人說話了,那是個戴著華麗寶冠、披著鮮紅外袍的男人。“人族就一定比侏儒族差嗎?憑什麼我們就不能造出比他們還要厲害的東西?不管是從前的尤金還是現在的斯塔提婭,他們都過於蠢笨,理解不了維斯提努斯大人的苦心啊!”

“尼古勒梅煉金國,會是您忠實的後盾。”紅袍男人虔誠無比地望著他的方向:“全國民眾,都是您最真誠的信徒。什麼斯塔提婭,我們才不要那個女神假惺惺的溫柔——”

“你不會不知道吧,”

提豐一怔。這個聲音應該是屬於一個男人的,低沉硬朗,帶著雄性氣息渾厚的磁性,一點也不像當初它親耳聽過的、斯塔提婭那帶著些許綿軟鼻音的柔軟聲線。但這不是讓它震驚的地方,而是這一聲離得很近,完全就是貼在它的耳邊說話:“……身體長得越大,那反應就會越慢!”

有吞天吐地之勢的強大魔物一聽這話,差點沒再笑出聲來。它想說你看看我這完美浩大的軀體,這可是連侏儒族製造的機械傀儡都比不過的至高點。他們再怎麼折騰,也隻是用鋼鐵塑造一個冰冷無機的“人”;而我卻可以以此製作出不再畏懼生死病痛的血肉人體,我能夠不通過母親懷胎的方法生出新的人族,我才是這場競爭裏的贏家——

咦?

它能看見整個世界的眼睛,視線忽然一片模糊,緊接著就是一陣錯亂和顛倒——

難以言喻的劇痛終於紮進腦內,那是它無法形容的痛楚,在那一瞬它發出的哀叫聲,徹底震動九天十地。

在顱頂長出的、似龍似蛇的生物同樣發出尖利的慘叫,緊接著它們就成片成片地連根脫落,如傾盆的大雨般劈裏啪啦地灑向崩塌的大地;外露的嫩紅皮肉和白色肌理一塊塊地枯萎著,蜷縮著,剝脫著,剩下的殘骸紛紛揚揚地拋向各地,最終餘下的隻有焦黑的一副骨架,孤零零地撐著天,頂著地。

它轟然倒下,那難以描述的重量,壓得萬載土地垮塌崩倒,江潮橫流被當場截斷,洶湧洪水淹沒了這個被冰封的煉金之國。

但這還不算完。金發青年遙遙喊道:“陸!去找神格,它在頭骨!”↙思↙兔↙網↙

誰也不知道黑發男人有沒有聽見金發青年在說什麼,隻能看見他徒手抓著它的關節骨骼,在它徹底倒塌在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上攀著。三大騎士團裏沒有受重傷或重傷已經被金發青年治好的騎士,在被這個不知道怎麼從提豐掌下逃出來、毫發無傷的黑發男人一擊打向提豐腹腔、一擊打向提豐大腦的這一幕,震撼得完全說不出話來,連一向看他不爽的黑色短發女騎士,都隻能傻傻地捂住嘴發愣。緊跟著他們看著他奮力向上攀登,看得心驚膽戰,但黑發男人眨眼間就來到它光禿禿什麼也不剩的頭骨之處,往裏一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