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者固然偉大,但換種角度去想,這樣偉大是否也是出於山峰的接納呢?
他想,自己恐怕不適合那樣的爭鬥了,他應該當一個虔誠的教徒,圍繞聖山一圈又一圈地轉下去。
高司瑋穿越嘈雜的人群進入內場,電影開場之前還有一段劇組的訪談內容,這個跟於渃涵沒關係,她就也早早入座了。
兩個人交頭接耳聊了兩句,電影開場時才安靜了下來。
擇棲有投資科幻大片撲街的前例,這一次雖然重整旗鼓來勢洶洶,但那也是氣勢上的,實際戰略上還挺謹慎。一直到路演收獲了爆炸的口碑,大家才敢公然談論“特效大片”這件事。
片中的科幻色彩非常濃鬱,每一個人物和場景都是精心設計過的,炫目的特效讓人不得不感歎技術的偉大。
電影是造夢,工業和技術則是夢的支撐。今夜的成功,幾乎可以預見票房的勝利。
片子很長,中途高司瑋伸手去拿放在座椅扶手上的礦泉水,黑燈瞎火地就摸到了一條光滑的手臂。於渃涵的胳膊就那麼攤著,也沒什麼反應,高司瑋借著銀幕的光亮才看清於渃涵的臉,原來她睡著了。
這麼緊張刺激狂轟濫炸的音效之下她還能睡著,要是讓主創知道了,大概會傷心的。不過可能是她之前看過太多次了,對內容早就喪失了好奇心,今天忙來忙去又很累,一閉上眼就睡了。
這時,電影裏有一個爆炸的場麵,整個電影院都被音效震得跟著顫了顫,於渃涵也驚醒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睡著了?”她問。
“嗯。”高司瑋說。
於渃涵拿起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奇怪,電影院裏那麼暗,高司瑋卻好像能看到瓶口上印的口紅和留下來的唾液,亮晶晶的。
“你一會兒還有別的事情嗎?”高司瑋說,“太晚了,累了的話不如現在就回家休息吧。”
於渃涵說:“結束都半夜了哪兒還能有什麼其他安排?你不把電影看完了?”
“隨時都可以看的,不差這一會兒。”高司瑋回答,然後在黑暗中握住了於渃涵的手。
首映禮的地方離於渃涵家有點遠,高司瑋送她回去之後,她那個困勁兒已經過去了。一進門,高司瑋下意識問:“你家沒人麼?”
“我家裏能有什麼人?”於渃涵說,“哦,你說譚兆啊?他們學校組織旅行,出去玩去了。”
高司瑋說:“你也不管他?”
於渃涵伸著懶腰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自己主意那麼正,我管他幹嘛?”她舉高的手臂鬆懈地垂了下來,轉頭看高司瑋,笑眯眯地問:“你怎麼突然關心起他在不在了?”
高司瑋說:“隨便問問。”
“是嗎?”於渃涵的尾音揚了一下,問句中帶了點調♪戲的意思。她牽起高司瑋的手,有點長的指甲尖在高司瑋的掌心撓了一下,說道,“我怎麼覺得譚兆才像個家長,而我們要背著家長,在他不在的時候做點……”
她的話都沒有說完,實現就一陣旋轉。她看到了自家客廳房頂上那個漂亮的燈,當初她挑選了好久才定了下來,因為這盞燈可以發出一種幽暗的像是剪影散開似的光,很朦朧。她喜歡用五彩斑斕的黑來形容這種昏暗的狀態。躲在暗處享用的人不必把對方看得太清楚,光亮會失去那種美感。
這樣恰到好處的光在她的眼眸中像是氤氳的湖麵,總有一種聲音擊打著湖麵,平靜被打破,蕩漾出層層疊疊波紋。這一聲結束了,又會有新的一聲響起。它們保持著相同的節奏,好像天地有生靈起,這樣古老而質樸的吟唱就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