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塔通體漆黑,高聳入雲,周圍方圓百裏是一片茂盛的白草灘,除了瘋長到一人多高的白色草叢以外,無一生靈,被風吹起時草葉沙沙作響,陰森恐怖。

方清源熱情地招待了他,他卻感覺後背冰涼。

雖然身後跟著一隻小凰鳥,勉強提供了一點暖意,但是方清源剛到門口,就婉拒了顏子佩的作客:“我聽說你們府主放出話來要你回靈通仙府,他脾氣不好,我可不敢接待你。”

顏子佩隻好“哼”了一聲,停在塔外的飛簷上。

任清歡獨自跟在方清源身後,走進死塔的大門。

“劍靈的事,我正好略知一二,任公子找對人了。”

方清源關好門,對他笑了笑,隨手扔出去兩張符紙,麵前偶爾飄過一些半透明的“人”,見到符紙都四散開來,給他讓了一條路。

“我修鬼道,自從化神之後,就成了這幅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也算是半個靈體吧。”方清源邊走邊說,“請。”

任清歡驚道:“你已經是化神期了?”

方清源苦笑一聲:“哈哈,按理來說,自己的實力是不能隨便暴露的,但在任公子看來,我縱使是化神期,也和別的金丹修士也沒什麼區別吧?”

任清歡:確實。

任清歡:“……不能這麼說,你比葉輕舟、連良和謝小玉都強。”

怎麼說呢?

大概就是,他們很弱,你不是很弱,的這種區別吧。

方清源笑道:“謝小玉應該也已經化神了,不然那天必不可能從你劍下逃走。”

“他應該是有一種特殊的障眼法,”任清歡想起謝小玉,忍不住皺眉,“我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看不透。”

上次在鏡花水月裏被他逃走,一是因為隔著一層水簾,二是因為幻術中再施幻術會比較難勘破,可這次已經是第二次了,任清歡仍然沒看清他是怎麼逃的。

這很奇怪。

方清源卻道:“這樣狡猾的狐狸會逃脫,別人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到了任公子眼中卻奇怪了。”

說完,他用扇子敲了敲一扇酒館的門。

死塔內屋舍儼然,“人”來“人”往,如果不是田地裏長滿雜草、圈養牲畜的院子也都荒廢了,就與人間破敗的小城沒有區別,酒館根本不像開著的樣子。

但門卻自己“咯吱”一聲開了。

進屋之後,方清源請他在酒館二樓的窗邊落座,說這裏“風景最好”。

桌上的酒杯裏已經詭異地滿好了酒,一切的氣氛都很奇怪,任清歡不敢喝……

方清源知道他有所顧忌,所以並沒有勸酒,隻是指著窗外飛簷上掛著的雨霖鈴,道:“任公子看見這些風鈴了嗎?”

人間也有很多商戶,會在屋簷上掛鈴鐺,既能證明家裏有修仙者,也方便聯係。

不過這裏的鈴鐺有一點特別,每隻裏麵墜著的墜子上,都貼了一張符紙。

任清歡取出之前方清源送給自己的鈴鐺,與這些別無二致。

“這是招魂符,”方清源收回了那枚鈴鐺,自嘲一笑,“如果人有執念,死前曾催動這個風鈴,我就能為他招魂。”

哦,任清歡明白了。

送鈴鐺時,方清源怕是以為自己找死,想救自己一命。

“招魂回來,就會變成他們這幅樣子嗎?”

任清歡看著樓下來往的鬼魂,與常人相比,全都缺少了一絲“生氣”。

人活著,是有盼頭的,但是這些“人”隻是看似忙忙碌碌,不停奔走,卻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因人而異,”方清源歎了口氣,“他們僅有的執念就是‘活著’二字,有些也是死去太久,已經失了記憶才被我招魂的,所以才會這樣,不過如果是活著的生靈,召來的一定就是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