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被兩個日本女人挾製著上了一輛黑色的汽車,順著大道駛了一會兒就顛顛簸簸地上了一條小道,安琪見窗外景色陌生,不由害怕,她曾經使藤原龍之介受了那樣重的傷,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藤原花了這麼大功夫隻是為了請自己去敘敘舊,汽車顛簸得她有些犯暈,強自忍耐了一陣,終是敵不過頭暈的難受,輕聲對坐在左邊的初霜月說道:“車子太顛了……我想吐!”
初霜月見她這樣說,便用日本話吩咐司機道:“良禾,速度稍微慢一點。”
那司機得了吩咐,果然稍微慢了些,雖不能完全消減那顛簸感,倒也不至於像之前那樣顛得厲害,初霜月對安琪說道:“蘇小姐,請您諒解,我們現在不能停下,一旦軍方開始搜索,我們逃走的難度就更大,如今隻有趕緊把您送到藤原家,我們才算是安全的。”
她這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好像安琪是被他們救出來的人質似的,安琪聽了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敢與她理論,隻得“嗯”了一聲,便不再說什麼。那個叫睦月的日本女人對她笑了一下,說道:“等到了藤原家就好了。”
安琪可不這麼想,她想逃,可是這麼多人圍著她一個,她肚子裏還有個寶寶,無論如何不能貿然行事,若傷了孩子……隻怕她這輩子真的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且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他!安琪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無論藤原龍之介如何刁難,隻要能安然把孩子生下來,她都要忍。
車子一直在荒草叢生的道路上行駛,依舊顛簸著,仿佛永遠駛不到盡頭似的,安琪折騰了一宿,現在在這毫無節奏可言的顛簸中隻覺十分疲勞,竟然犯起了困,她強撐了一會,終於還是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睦月見她睡著了,輕輕用日語說道:“她可真能撐。你看她還懷著小孩,竟然從我們走進她的臥室到現在,都那麼冷靜沉著,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
初霜月皺眉看了她一眼:“你太喜歡說話了,睦月。主人聽到你這樣議論蘇小姐,會不高興的。”
那個叫良禾的司機邊開車邊插嘴道:“我聽佐佐木說,主人對這個女人著了迷,拚著得罪那個姓江的督軍也要把她搶過來,我還在想,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會讓那麼高傲的主人這麼在意,現在看起來,好像也就這樣。我覺得還是葵小姐比較好看。”
初霜月冷聲道:“良禾,你說話小心,不管是這位蘇小姐還是葵小姐,她們一個是主人在意的女人,一個是主人疼愛的妹妹,都不是我們這樣的下人可以妄加議論的。”說到這裏,她看了安琪一眼,見安琪睡夢中還是輕輕蹙著眉,不禁悵然想到道:“以前聽主人說,在中國,有一部像我們的《源氏物語》一樣出名的書,叫做《紅樓夢》,那裏麵有個姑娘,總是哭哭啼啼的,可是男子們都很喜歡她,我還以為,主人也喜歡那樣的姑娘。”她頓了頓,又看了安琪一眼,低低說道:“可是這個女人,看起來並不像那樣。”
睦月“咭兒”地一笑:“初霜月姐姐,你不也在議論嗎?不像哪樣?”
初霜月聞言正色道:“我們三個都不可再說。”
睦月一笑說道:“初霜月姐姐,你從前也是十分愛說愛笑的,怎麼這幾年變得這麼沉默寡言?偏偏主人喜歡你這個脾氣,到哪裏都帶著你。”
初霜月呆了一呆,隨後冷然道:“不要說話了,好好注意四周的動靜。如果不能把蘇小姐安全送回主人身邊,我們都沒有臉麵去見主人。”
睦月和良禾聞言,都沒了聲音,各自專注地看向窗外。
安琪醒來時,車子已經停在了一片漫過車頂的野草叢中,她猛地驚醒,發現車子是靜止的,車內一點光線也沒有,不由心生恐懼,正想說話,忽然身邊有人一動,捂住了她的嘴,她嚇得沒了聲音,那人用極輕的聲音說道:“不許出聲。”
安琪竭力想在黑暗中看清這人是誰,可是完全是徒勞,這一晚的月色本就不好,更何況此時窗外的野草完全擋住了光線,她猜想應該是初霜月和睦月,畢竟如果有人來攔車,她不至於完全不醒,果然身邊那人見她不再動彈,又輕輕說道:“我們碰見了路匪,要是被發現了,大家都活不了。明白?”
安琪使勁兒點頭。雖然她十分懷疑所謂的路匪其實是拉網搜查的隸軍隊伍,可是現在她們在錦塘,這裏是偏遠的鄉下,就算有路匪,也不為怪,如果真的是碰上了路匪,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