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不是這樣的人。他還是個小不點兒時就很善良。”金嬸目光閃爍,真誠說,“就是太造孽了。”

“善良?”應雲碎其實也覺得遲燎是個好小孩,但是考慮到他的“反派”標簽,他仍覺得善良這個詞從別人嘴裏冒出來有些突兀。

“善良咧。他小時候蠻童真一娃娃,有半死的小麻雀受傷掉到院子就自己抱回來養,被沈夫人發現了打得厲害。之後他再也不喜歡讓別人碰他的東西了。應先生您在這等著。”

金嬸正把閣樓門打開,然後跪在地上往前爬,漫過來的灰塵讓應雲碎直咳嗽。

他好奇地也躬身進去,被頭頂的橫梁一撞。

層高太矮了,就算是小學男生也站不直。

他隻得也跪在地上,睜大雙眼倒吸一口氣:“他以前就睡這兒?”

狹窄、肮髒、陰暗,窗戶小得像貓頭鷹的眼睛,現在都還留有一個灰撲撲的小床墊,旁邊是亂七八糟的紙箱,應雲碎想到電影裏禁足的牢房。

“嗯,這以前是放一些不怎麼用的工具的。”金嬸在紙箱裏摸著,“二少爺最開始過得很不容易。”

說到這她也是無力且憐憫的,摸到相框就想讓應雲碎出去,卻看到應雲碎呆呆地跪著,目光怔忡地呢喃:“他怎麼能睡這種地方……”

“能睡倒還好囉,但二少爺才來時經常被打,那才是造孽,我每天看到他身上的傷口都是新的。”

應雲碎知道遲燎是不留疤體質,哪怕他自己劃傷也能很快結痂很快好,不留痕跡。

能天天看到新傷口隻能說明他無休無止地遭遇不間斷的毒打,他的目光掃著斑駁的牆麵,心裏憤怒又悲傷,空白地問著何不食肉糜的問題:“……他在這個地方怎麼做作業?”

“什麼做作業?他不上學的啊,那段時間感覺他自己都放棄啦,隻刻木頭玩。後來沈夫人走了他好像去外地療養了一段時間,回來才求著蔣董讓他上學……應先生,我們出去吧,這太悶了。”

應雲碎回過神,眼眶紅卻冷:“好。”

兩人走下樓梯,金嬸把相框遞給他:“這是他最珍貴的畫兒,也是當時從外地療養帶回來的。”

相框竟然還用一層薄膜包著,應雲碎有些粗暴地撕開。

裏麵的畫一露出來,好不容易忍著不掉淚的眼睛還是瞬間溼潤了。

這是他當年畫的薔薇花。

創作是獨一無二的,他卻能在另一個世界看到自己少年時的作品。

但是與其說是畫,更不如說是碎片。

畫紙隻剩巴掌大,邊緣黑黢黢的是被燒過的痕跡,放在二十厘米的相框裏,像一座小小的怪異孤島。

“這幅畫兒被燒了?”

“對啊,被大少爺燒了,然後二少爺當時就像瘋了一樣,直接用手去火裏抓,就拯救了這麼一小片。他寶貴得很。”

“他那天氣炸了,和大少爺吵架打架,結果大少爺還手撲過來被他一躲,直接從二樓窗戶摔下去,把脊柱摔壞了,再就沒站起來過。”

應雲碎微愣:“蔣玉自己摔出去的?您看到了?”

“是啊,我們好幾個幫傭都看到了。這個家啊……”

應雲碎緊緊把相框摟住,腦裏突然炸開一條白線。

婚禮那天他問過遲燎,蔣玉腿是怎麼回事。

遲燎說是他自己摔的,應雲碎那會兒還不信,覺得他在撒謊。

因為他清晰地記得,聽到的小說裏,“主角被反派搞殘疾”是一個設定。

他以為設定就是絕對的事實,全方位的客觀。

但這麼來看……

如果蔣玉隻是因為自己撲空摔壞了腿,這頂多算一場有遲燎參與的意外,但萬萬沒到遲燎“搞殘疾”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