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嗓子,勉強應道:“在呢,爹爹還沒死。”
他聽著聲音的方向,用沾滿血的糙手,摸到了自己女兒的臉。
“出宮了。”他沙啞著聲音說道,“出來了。”
雲芸握住他的手,溫熱的淚水流到了他的手背。
“孩子,別哭了。”他笑了笑,去擦她的淚,“你終於回來了?”
雲芸離家幾載,去邊關隨行做了醫女,西域戰事不斷,雲不深當年硬要拉住她,她也不聽勸,不過幸好,如今總算平安回來了。
“爹。”雲芸為難地說道,“我有了身孕。”
“什麼?!”
她的小腹已經隆起。
雲不深狠吐了幾口鮮血,半天喘不口氣來。
“求求爹,饒了我和孩子吧。”雲芸跪在床邊,哭著道。
“這孩子誰的?”
她不說話。
“大丈夫,敢做敢當,怎麼連親生孩子的不認?聘禮下了嗎?人來了嗎?”他氣得直哆嗦。
“爹,你莫要再問了,女兒以後都不出嫁了。”雲芸使勁搖頭,說道,“女兒以後隻和爹爹在一塊住。”
雲不深倒在床上,臉上滄桑,他吸了一口氣,望著天:“一切都是自己願意的,是什麼苦果,孩子,都好自為之吧。”
雲芸埋在床邊哭,點了點頭。
後來的後來,雲芸難產,生下了一個孩子,自己卻去世了。
雲不深白發人送黑發人,抱著那幾個月的嬰兒,到山上給雲芸下了葬。
下山的時候,他蹲下來握住地上的黑泥巴,瞧著發怔了。
這片山,埋著他唯一的女兒,他的骨肉……他掩麵哭了起來,仿佛要隨山間的雲一塊兒無依無靠地飄浮。
溫熱的小手摸了摸他蒼老的幹臉,小雲念嗚嗚地叫著,一雙大眼清澈無暇。
“餓了嗎?”雲不深揩掉眼淚,又笑了,“外公帶你下山。”
他將泥巴抹在了小雲念稚嫩的臉上,歎氣道:“孩子,你要隱去本姓,做個普通人,好好地活下去。你是我雲不深的外孫,其他的,便都不是。”
小雲念哇哇了幾聲。
“孩子,你答應了。”雲不深抱他下山,一老一小的身影與那蒼茫孤寂的山林,越離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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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和三年,國泰民安,海晏河清。
雲和帝將前朝皇帝遺留下的高台廢了,派人推了那奢侈靡麗的亭台。他頒發了旨,減輕徭役、休養生息,中原土地,在漸漸從苟延殘喘中度過,慢慢地好起來了。
雲和帝勵精圖治、勤奮好學、虛心納諫,百官無不讚賞。
禦書房,深夜。
顧念行批完了一天的奏折,對身邊的人喚道:“哥。”
“阿念,怎麼了?”顧未卿坐在那兒,神色溫柔。
“我在想,顧家無人,邊關還是得要人常年守住。”顧念行道。
“如今天下太平,我們顧家這麼些年,也力不從心了。”顧未卿道,“阿念,去選拔新人吧。”
有道是,沉舟側畔千帆,病樹前頭萬木春。顧家不行了,還能再培養新的人。顧念行作為顧家支柱,離了邊關,也總歸會有新人來代替這個鎮守邊關的將軍的。
“好。”顧念行翻了翻曆年的武舉科考,抿唇沉思。
“阿念,莫要勞累,注意休息。”顧未卿搭在他肩頭,說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的。”他點了點頭。
之後,禦書房的燈滅了,太監們送皇帝回了寢宮。
夜半十分,一個身影走在永寧巷中。
那永寧巷在前朝是最窮最破爛的居住地,到了現在,窮人得以養家糊口,也搬離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