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一緊,快步上前,看到眼前一幕,卻倏地怔住。

隻見宗門大陣中央,那斑駁血跡的執法堂上,燕無爭眼尾鮮紅,凝視著半空著的仙君,捂著胸口艱難開口:“你到底......”

他咳出血來,將傾的劍身都被染紅,可他仍然不願意後退一步。身後如山的屍體,幾乎灼痛了眾人的眼睛。

“到底是誰......”

而沈扶聞身形顯露出來。

這位坐於高台的仙君,終於露出了祂的真正麵貌,低眉斂目,十分有慈悲之相,然而那清淡瞳孔中有的分明不是對此界的悲憫,而是對螻蟻的漠然。

明明生得一副神祗之貌,仙音也渺渺,話卻十分殘忍:“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隻要知道,今日,你沒有辦法逃。”

燕無爭眼尾鮮紅。眾人從未見過他這般劍氣猙獰之相,恍惚間竟然覺得燕無爭真的有過這一日。

他真的有過片刻,是為萬劍門與那位神祗般的仙君對抗。

“哪怕今日不可,也有明日,明日不成,也有來日。”他抬頭,咬緊牙關:“這隻是秘境,隻要我神魂不滅,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破局之法。你不會勝過我。”

沈扶聞望了他很久。

半晌才道:“這是不是隻是秘境,燕鳴,你真的不知嗎?”

說罷,仙君拂袖。

那一刻,將傾轟鳴,連落在血泊裏的破陣都瞬間龜裂,整個世界從此崩塌,而燕無爭就在這崩塌之中,看到了所有的往昔,與來日。

他將靈樺樹的果實交給山水師妹,囑咐她不要貪吃,下一秒她便被開胸剖腹,身死道消;

他教會杜無悔弩道,下一秒那弩道便被魔族調轉,對準他心髒,轉瞬間他便斃命;

他和程雲把酒論道,下一秒程雲便因為魔族圍攻,咬牙揮劍,獻祭了神魂列陣,將魔族一並消滅,自己也不複往生;

他聽盛梳說那龜殼就是她此生不離的法器,下一秒便見那龜殼連同她的屍骨,寸寸碎裂,分毫未存。

燕無爭劍心自然堅固,負隅頑抗許久,也未有動搖,看到這一幕幕,卻踉蹌數步,難以置信地想要上前。

再睜開眼時,滿眼血淚,但淡淡金光縈繞在他身上。

那仙君滿眼悲憫:“燕無爭。”祂說:“這便是你的登仙之路。”

仙音繚繞:“此世不知多少年,才能成就一方天生劍骨,你可知此界靈氣為何如此稀薄?因為天地精華都在你這劍骨之上,隻要你成仙,這方為你存在的世界,便會隕落。”

祂看著燕無爭:“你會在此崩塌境內窺破大道真諦,他們也會因你接連隕落,成就你的無上道心。”

“這便是你的道。”

燕無爭喉間劇痛,他說不出話來,那受傷的雙眼不知何時十分明亮,竟是那血淚浸透了覆住他雙眼的布帛,將他一雙本該受傷的眼睛洗滌得鮮紅,仿若此方世界的陣眼,灼灼逼人。

而燕無爭,這個仿佛隔著一個世界,在他們麵前與沈扶聞對話的人,嗓音低啞,震顫。

每說一句,他身上的金光便淡一分:“若我,不想要這樣的道呢?”

沈扶聞垂眸。

“那你便會成魔。”

“好。”燕無爭直起身,拿起將傾劍,眾人竟恍惚不知是真是假:“那我便成魔。”

仙君未有反應,直到燕無爭走下山去,才突然開口:“你可知她為何一定打定主意要跟著你?”祂說:“一旦成魔,便沒有回頭路了。”

但是燕無爭的頭,始終未回過。

眾人心神顫動,竟然不知這方秘境演變的是什麼,還以為結束了,才發現這居然才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