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穀眾人的神魂尚且要留在萬譜圖中,才可勉強保持沉睡,其他神魂被卷入萬鬼道,早就喪失理智,隻有臨淵!

隻有他是此世唯一一個,死了還可以滯留人間的人。

這滯留雖是以神魂為代價,但卻持續了整整六年。那這六年,魔君是何人鎮壓的?祂一早便知臨淵可鎮壓魔君,卻一定要等這六年嗎?

晉起:“前段時間,魔軍便有所異動。”

祂一直警惕著魔君複蘇,是到那時祂才壓製不住,臨淵也保不下了。

他們找到臨淵神魂的時候,沈扶聞才終於將八鞘心煉化出來。

這之前,祂甚至還替臨淵傳了話。

明明神農穀眾人魂魄是祂從冥河名冊上勾去,明明臨淵神魂是因為祂才得以保全。

祂也明明在收走臨淵神魂的時候,還穩住了臨淵神魂,讓他在消散之前,可以回頭看他們一眼的。

和文皓和程悅卻恨他。

臨淵從來都沒有說,自己恨過祂。

和文皓發著抖,他嘴唇一直顫唞,瘋狂搖頭地喃喃說著,不。

可他真正不能接受的不是沈扶聞如此殫精竭慮,他在意的也不是沈扶聞到底為何如此,他在意的隻是:“可祂還是殺了他。”

不會用劍的音修連長笛都掉了,他緊拽著晉起的衣襟,渾身戰栗,從牙縫裏擠著艱難的幾個字:“可祂殺了他!”

晉起望著他,那目光充滿無法感同身受,卻也讓他無法直視和文皓這種悲痛深恨的哀傷。

他說著沈扶聞說過的話:“即便祂不動手,臨淵也活不成了。”

和文皓喉骨一顫,莫名的絕望和恐懼湧上來,叫他眼前一片雲煙,竟讓他這個音修有一瞬恨不能回到過去去。

是的,他早知臨淵在目睹神農穀覆滅那一刻就活不下來了。

可他那麼想要回去。

他想像臨淵把他關在廂房裏那樣,把臨淵關起來,叫他離開水,叫他誰的話也不要聽,誰的話也不要信。

晉起說得對。

他隻在意神農穀那天有沒有遇襲。但是隻有沈扶聞在意。在意他被挖心的時候疼不疼,傷口未愈合的時候怕不怕。

他如果脫離了被獻祭的這個魔種身份,日後會是什麼樣的人。就會是秘境那樣吧。

做一個萬劍門的普通弟子,師兄是燕無爭,盛梳是師姐,怕水也不用靠近,更不用學學不懂的靈植。

他本來可以有很好的師兄,很好的師姐,很好的師尊的。他本來不做什麼魔種,也平平安安長大。

他為了讓神農穀眾人避開必死的命運才選擇將自己融在冥河水裏啊。他進秘境的時候卻全忘了。

偏偏隻有沈扶聞記得。

偏偏最後卻是沈扶聞親手殺了他。

和文皓的視線徹底模糊了,他鬆開晉起,踉蹌著嘔出血來。

連法器發出瑩潤的綠光,想將他心頭的魔障,劇痛驅散開,他都感受不到了。

他隻能在其他人攙扶中,站都站不起來,發都發不出聲音地朦朧想。

他怎麼會這麼冷漠呢?他怎麼會這樣置身事外。

在看到臨淵是怎麼死的,在看到臨淵是怎麼對沈扶聞毫不畏懼,走進自己最害怕的水裏的時候,想的還是,神農穀那天他們將魔族擊退就好了。

他們將神農穀保護好就好了。

他從未去細思過,那個少年從前是如何生活著,之後該如何生活。

他從未想過臨淵可以有真正的以後,從未想過他那麼希望臨淵可以被留在沈扶聞的那個道心秘境裏,是因為在那裏,臨淵才像是真正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