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麼人在按著那隻手,阻止祂奪取他們的記憶。電光火石之間,連渾渾噩噩的和文皓都突然明白了什麼,猛然反抗起那隻手的牽製。

遙遠穹宇中,仙人慢慢投來一瞥,似乎是不解他們為什麼要抵抗,又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們的記憶是不是被抹去,見他們不肯,撤回了手。

神算閣眾人皆大口喘氣,剛從水裏被撈出似的,心頭又震驚又煎熬。抬頭看去,眼神裏都是複雜。

他們總覺得燕無爭抹去記憶的手段是繼承自天道,但忘了天道與燕無爭道不同,如何會幫他逆轉乾坤。真正在幫燕無爭,真正在為這數十年爭取十年,真正讓天道忌憚不敢輕舉妄動,真正在燕無爭沒有登仙這幾年,靠著神息強行延續此界命數的,是沈扶聞。

雷劫已經被仙君威懾得很遠,但仍在暴怒地劈著,仿佛不劈完絕不罷休。

沈扶聞:“時機已到。”

劍修頷首:“你的神魂我已交給師妹保管。”

沈扶聞:“那隻是心魔,你無需在意。”

劍修:“對我來說,不是。”他又說:“你放心。”沈扶聞不再說了,祂的身形已經很淡了,但瞳孔裏的情緒更淡。

眾人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等劍修從自己手腕之下,緩慢地凝聚仙靈,成了一把仙品靈劍,應滄瀾才驟覺不好,但天雷已經撕開結界的一個口子,從上方直貫而入,而劍修,就這樣闖進了那片劫雲,而後倏然揮劍,劫雷一停,下一秒便如狂風驟雨,直奔燕無爭而去。

沈扶聞的神息也很淡了,仿佛堅持到這個時候,就是為了給燕無爭這樣一個機會,一個可以直麵雷劫,對上天道的機會,也仿佛,祂根本就早已撐不住了。

一個久久沉睡的神,一個醒來便需麵對自己神魂散去的仙。要有怎樣的恒心,要有怎樣的淡然,才能在數百年的時光強迫自己沉睡數百年之久呢?要有怎麼樣的心魔,才會在自己隻是被舍棄的一部分,被分離出來,作為清河仙君讓天道放心的一道影子的時候,仍可這麼平靜地讓他們守住燕無爭和師妹。

金光結界黯淡下去的那一刻,屬於燕無爭的劍氣清亮起來,有白鶴在長嘯。

眾人還未預備抵抗劫雷波及,就發現,下一個結界籠罩了他們。這情景簡直像是,沈扶聞已然撐不住了,於是便換燕無爭來了這般。他們甚至還沒做好準備如何去對待那位神,沒有做好準備怎麼去抵抗天道的怒火,就有一個從未被供奉過的神祗,一個被他們厭棄的劍修,擋在了他們與天地之間。

這就是道嗎?

應滄瀾的劍幾乎握不住。這就是道。

修仙界也完全失了聲音。一月之前,他們才為萬劍門毀了燕無爭的丹田,讓他在修仙界身敗名裂而拍手叫好。一炷香之前,他們還在痛罵沈扶聞不配成仙,懷疑祂滯留此界是無法登上上界,才在此界殘害修士。甚至劫雷降下前的須臾,他們還在想,這是否是沈扶聞與燕無爭的陰謀。

天若是有道,便不會在懲戒沈扶聞的時候令燕無爭也被連累,若是有道,就不會叫這結界被沈扶聞先撐起,又交給燕無爭。

還有時機已到。他們等的是什麼時機?渡劫飛升嗎?還是叩問天道?

係統不知道,但它很緊張。

燕無爭側眸,劍修的根骨乃此世僅次於應滄瀾之人,因而對抗劫雷時短暫融彙馬甲靈力,也算得上是令眾人震驚一景。萬劍門眾人看見師兄在劫雷之中,五味雜陳,劍修卻握著並非本命劍的佩劍,在劫雷聲聲中,說:“綁定之日,你曾對我說沈扶聞的下場是軀體神識,百不存一。”

係統結結巴巴:“是,是的,祂被劫雷製裁,神魂湮滅,軀體自然也消失於無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