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有座山嶺,高峻雄偉,山上有他的家,裏麵是他的親人。
山後頭的果林子是他親手種的,殿後頭的銀花樹下有他埋著的酒,銀花樹上麵掛著漂亮的絲帶,風一吹動,絲帶飄舞間,清風明月也入了懷。
那是他師父為他掛上的,他每每有所突破的時候,他師父便會帶著欣慰溫和的笑容為他掛上絲帶。
他曾以此為榮。
但是沒有後來了。
那上頭的絲帶已有百年不曾增新了。
那人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期盼逐漸變為了失望厭惡。
冰冷的觸覺沿著額角泛濫到了全身,縱是這般,他的心卻靜下來了。
沉浮了百年的心,靜了。
何為道?
何為正?
何為義?
璿璣殿掛清正之名行汙穢之事,此為不正。那楚伊之所為是為不義嗎?
師長說,是的,這是不義。
於是他蹉跎了百年,直至今日,他才來做個了斷。
這世間的事,孰是孰非,誰又能真的判個真假是非出來?
說千言萬語,道禮義廉恥,舉忠義孝行,到不若無愧於心。
楚伊靜默了會兒,也就慢慢爬起身來了,彼時他眼中一片清明。
心魔已除,大道無阻。
霖柒此時才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走罷。”
“多謝主上。”楚伊輕輕彎了彎唇角,笑容溫和,可惜被他這身行頭給減去了八.九分。
霖柒撇嘴,輕嗤了聲:“這裏風景不錯。”
說罷,也不管楚伊,把酒葫蘆往腰上一掛,徑直走了。
其動作之瀟灑,言語之不屑,無疑在表露一個態度:
誰在等你!自作多情!
身後的楚伊一怔,片刻後,不禁失笑。
又見霖柒走遠了,便急忙跟了上去。
彼時人群湧動,這一幕也將被時光消逝。望不盡的遠方,青山依舊,卻道是,大廈將傾。
數十年養育之恩,一朝雲滅煙消。三叩九拜無以報,蹉跎百年為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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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衍山上,璿璣殿中。
“他走了?”錦繡藍袍的男子閉目,輕聲問著。
下麵有人也輕聲地應了。
“也好……”男子睜開了眼睛,他長的很是年輕,麵容俊秀,一眼望去倒像個貴族子弟,卻是個一殿之主。
他扯下了胸`前掛著的一顆青果子,這果子雖是凡物卻經年不敗,全憑他靈力供養。
“走了也好……”他盯著果子,喃喃道。指尖微動,靈氣聚著,最終又散了、什麼都沒做。良久,他將果子給收起來了,珍之重之。
眼中又恢複了平靜,他對底下的弟子淡然說著:“去開護殿大陣。”
“遣送些弟子下山吧。”他又輕聲說道。
弟子一一應了,走的時候已有所感,臉色悲慟,卻是接受的。
是該了斷了。
大殿之中又恢複了冷清。
男子閉上眼睛,嘴角苦笑。
若真能行那光明事,又何苦做些醃臢邪道?
隻可惜璿璣殿的傳承,數百年前就斷了,秘籍不全,功法遺失……
他原本將希望寄托在那孩子身上,如今看來,他怕是自廢功法了。
男子忽又睜眸,垂頭看著自己的手腕。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決心。
他輕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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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靈衣店出來,霖柒都得咂舌。
“你已經不再是你了。”她語氣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