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又看向那個和她相守多年的人。

她和季青珣早已不分彼此,兩人為了帝位籌謀多年,季青珣是她最親密的愛人、最信重的左膀右臂。

“本宮唯獨信你,原來是一葉障目了。”李持月木然說出這一句,一滴淚滾落。

一直以為是她主導的一切,才知所謂的鎮國公主府,隻是他最好用的棋子,她自己的人,早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唯季青珣馬首是瞻。

季青珣不說話,握著染血的長劍一步步朝她走來。

那掩藏多年的獠牙朝她盡顯,近乎沸騰的勃勃野心也不再收斂,好似一個李氏的鮮血不夠平息,要將他夙夜共枕的妻子也殺了才罷休。

李持月步步後退,左右卻無人上前救駕,她毫不懷疑,自己也會像太子侄兒一樣,人頭滾落,即使她肚子裏還懷著這個人的孩子。

然而,她隻是被人擒住,帶離了那座大殿。

撕心裂肺是來得最遲的情緒,用來關上的門仿佛一點靈犀,告訴她十年心血東流,半生盡被人擺弄。

再是尊貴驕傲,也是他季青珣操縱的一個人偶,甚至肚子裏還懷了他的種。

竟到了這一天,李持月才知這輩子活成了一個笑話。

大悲已是無聲,她臥在冰冷的地板上,許久都嗚咽不出那一聲,從喉間都心肺痛徹了一片。

被關進暖閣的第一天,季青珣來了。

李持月用盡所有力氣撲上去,抓花了他的臉,想要咬斷他的喉嚨。

第二天,他就命人來把暖閣裏的所有物什都搬走了,隻剩下一方木榻,從此再沒有出現過。

她的肚子開始一陣一陣地疼,李持月咬緊了牙關,絕不去敲門求救,季青珣不會可憐她,肚子裏的孩子於他也是個累贅。

這間暖閣離地幾丈,和四麵宮牆遠遠相望,再無毗鄰,除了呼嘯不止的北風,沒有一點動靜,李持月被關進來,再得不到外邊的一點消息。

“阿蘿,有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萬事勿急,有我在呢。”

“兒孫自有兒孫福,唯有我們二人才能一世相伴。”

……

昏沉之中,她耳邊竟回想季青珣那些甜言蜜語,恍惚以為自己還活在宮變之前。

現實又在一瞬間將她擊潰,讓那些幻覺帶來了成百上千倍的痛楚。

李持月側臥著身,抱緊了自己。

不會熬太久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冷到極致,她四肢開始發燙,唯有腹中像揣了一團冷硬的石頭,讓人意識不到裏麵還有一個孩子。

她的孩子還能保住嗎?

手艱難撫向肚子,意識到這件事,她猛地睜開眼睛,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嬤嬤說過女子懷胎到了七月最易小產,是一定要好好養著的。

李持月不怕死,可是七個月的孩子,她懷了七個月的孩子,都已經長成人形,可祂的阿耶卻是季青珣……

李持月摸著肚子失神,胎動時的喜悅好似就在昨日,這幾天都沒了動靜,她的孩子要留不住了嗎?

原以為不會再流的眼淚灼燙了眼眶。

即使祂爹是季青珣,可他現在不要了,就是全部屬於她李持月的!

這個孩子的存在踩碎了李持月身為鎮國公主的驕傲,她咬緊了牙關,慢慢爬下了佛榻,爬到門邊去。

她竭力抬手手臂,砸在門上。

季青珣,夫妻一場,我唯獨沒有對不起你,給我的孩子一條活命的機會!

皇城被大雪覆了厚厚一層,這場宮變死的又豈止她一個,無人聽得見這將死之人的哀哭。

金漆蓮花紋瓦當富麗璀璨,垂下的冰瘤子剔透尖利似獸齒。▼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