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隻以為她是躲避宮變。
宮婢小聲問:“咱們不能假裝不知道偷偷走嗎?”
一個小內監抬手說:“我來凝暉閣這邊,同屋的是知道的。”他一開口,別人也紛紛附和。
想裝不知道是不行了,但這麼多人,沒人願意做那個動手殺人的那個。
於是,李持月被一群人拖下了暖閣。
往日即便李持月身邊簇擁著人,那些奴婢下屬的手連挨到她的衣角都不敢,更遑論碰到她的身子。
做慣了粗活的手鉗製著她,幾乎要把李持月的手臂拗斷,她沒有一點掙紮的力氣,隻能竭力護住自己的肚子。
兩條腿打在台階上,接著又拖在地上,很快就被磨破了皮,痛麻鑽心。
“她長得真好看呀。”
“要不是懷著身孕,就是聖人見了,也舍不得殺死吧。”
“敢編排聖人,不要命了!”
“憑咱們現在這樣,她要得寵了,還有咱們命在?”
這些人都沒見過前朝公主,不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持月,拖著她的路上亂七八糟地說著話,全是從前足可以砍頭的冒犯之言。
李持月的發絲散落遮住了眼睛,那些金銀寶石打造的花冠步搖,被宮人們心照不宣地扯下,藏在了各自懷中。
她咬緊了牙關,對這些不發一言。
她這條命已不足惜,唯一想做的就是保住肚子裏孩子。
人群剛下了暖閣,就有人出現在眼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是要往哪裏去。”輕柔的女聲響起。
抓著李持月的宮人很快就認出來了來人,“是韋娘子。”
宮裏似乎都聽過她的名號,這些人紛紛鬆了手,跪在地上,“見過韋娘子。”
這稱呼……李持月從披散的發絲中看向來人,身披著白狐裘迎風而立,舉止打扮皆似一位未出閣的柔婉佳人。
她不認識此人。
韋姓,京中早就殺絕了,能在此刻的皇宮中來去,為宮人敬畏的年輕娘子,李持月突然隱隱猜出了些什麼。
韋玉寧不知她心中所想,走到她麵前蹲下了身,抬手掀開李持月垂落的頭發,看清了底下那張臉。
憔悴,幾近支離破碎,但美還是美,更惹得人心疼。
可惜已是前朝餘孽,注定是棄婦,倒也不足為患了。
韋玉寧對李持月的恨,由來已久。
在韋氏一門謀反失敗後,作為旁支,韋玉寧隨家人躲到了關陵隱姓埋名,世家名頭不在,她變成再尋常不過的平民娘子。
遠在關陵,都能聽聞這位公主的盛名。
那時的李持月於韋玉寧而言,遠得和西天神佛差不多。
直到季青珣成為這位公主的入幕之賓,李持月在她心中變成了一個模糊仇恨的影子。
她有自己所沒有的一切,美貌、尊榮、權勢、自由……甚至她仰慕的郎君也要收入囊中。
現在,她竟然可以把這樣一位公主踩在腳下,登上她再也碰不到的後位,怎麼能不讓人快意呢?
看著那堪堪七月的肚子,韋玉寧藏起眼中那點妒恨,滿懷關切地朝她伸手:“你可無礙?”
李持月沒有客氣,借著她的力氣緩緩站了起來,但腿上的傷讓她幾乎走不動路,隻能倒在了一旁的坐凳欄杆上喘熄。
韋玉寧對跪著的宮人說:“你們都下去吧。”宮人們得了赦免,立刻四散消失了。
“他真的當上皇帝了?”李持月開門見山。
嗓音嘶啞難聽,韋玉寧卻聽清了,心底嗤笑,這人已經離死不遠了,還記掛著別人的郎君呢。
“你是說前駙馬嗎?當然,如今便是玄熒一年。”
李持月聽罷,扯了一下嘴角,她還以為季青珣要從宗室扶植一個傀儡,再徐徐圖之,沒想到他這麼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