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他的父親輕易算計他,恨皇宮的那位連自己母親的死都要拿來做文章,更恨自己無能、反倒將所有人拖入局中。
如果有一天——
旨意念完了,內監也跟著抹了本不存在的眼淚,道,“楊公子,陛下一慣記掛著你,若不是群臣勸阻,陛下定要親自來寬慰你。如今莊夫人忽然去世,陛下對公子極為掛念,特意讓我來詢問一二。”
楊延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對著內監感謝陛下的封賞,將所有的憤懣都壓在心底。
洛家,洛尚書遲遲沒有等到洛玨的書信,禦醫已經在催,“如今來看,不用藥最多可以撐到明天辰時,如果能夠下份虎狼之藥,或許還有三成的可能保住公子性命。”
就連這份虎狼之藥的藥材,還是楊家送來了一部分,洛尚書舍了臉麵去京都其他世家求來的。
洛尚書再次派人給洛玨送信,疲憊揉了揉眉心,“……用藥吧。”
三成可能,總要賭一把。
洛晞再次醒來的時候,洛尚書剛去休息,喝了藥,洛晞精神還不錯,隻是詢問外麵的事情。
得知他已經躺了半個月,邊疆沒有絲毫消息傳來的時候,洛晞依舊平靜,隻是眼底的冷意越來越多。
等洛尚書來的時候,洛晞看著他,“大伯,我想去江南養病。”
洛尚書原本還在欣喜洛晞平安醒過來,聞言頓時拒絕,“不行,在家哪裏不好?”
“大伯,我想去,”洛晞的笑容溫和,又冷漠,“我差點死了一回,去江南清淨幾年都不行?”
洛尚書沒說話。
已是黑夜,房間裏有幾盞燈照亮,但也無法驅散所有的黑暗。明明是熟悉的洛府,底下卻隱藏著看不清的幽暗和絲網,似乎將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
“……好,”洛尚書閉了閉眼,“我幫你請旨,十五天後就去。”
洛晞離去的時候恢複了不少,跟著他的還有好幾個醫師和堆滿一車的藥材。
京都裏格外安靜,平日裏喜歡打馬遊街的紈絝子弟少了許多,看見地上灑落的紙錢,洛晞咳嗽幾聲,詢問仆人,“是哪一家有人去世?”
仆人為難看了洛晞一眼,小聲道,“是楊家的莊夫人,正好是今天送靈。”
秋風瑟瑟,洛晞在馬車上也感到幾分寒冷。
如今這一次大病,洛晞的身體也虛弱許多,深秋就開始用著湯婆子。
伸手撚了撚搭在旁邊架子上的狐裘,洛晞垂著眼,隻是道,“追著隊伍給楊延送過去,就說是我送的。”
仆人一愣,“是。”
正在隊伍前列送靈的楊延看見這件狐裘,不由回頭看去。
隻見一隊車隊,緩緩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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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玨連夜趕了十天的路,眼睛充滿血絲,累死了三匹馬,他才從邊疆回到京都。在京郊,他稍微改變妝容,混進了一個商隊裏,悄悄進城,進了洛家側門。
“阿枝怎麼樣?”洛玨來不及喝茶,直接進了洛晞的院子,卻沒看見幾個人,又衝進了洛尚書的書房。
“活著,沒死,”洛尚書沒好氣道,又甩給他一道折子,示意他自己看,“去江南養病了,大概他這幾年都不會想回來。”
這個時候和回來的速度……洛尚書想想洛晞臨行前的冷漠就覺得頭疼。
洛玨看了眼折子,見上麵寫的是洛晞病重下江南養病,而不是病重身亡,終於舒了一口氣。
洛尚書叫人收拾洛玨留下的痕跡,問道,“怎麼回來了?還這麼遲?”
洛玨臉色不大好看,但他隻是搖了搖頭,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