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 劇本裏,陳年也正好準備和寇雲陽分別。
陳年一路南下, 中途來了雲嶺,就是為了參加地下賽車賺些錢, 沒想到真的拿了第一,小賺了一筆。
然而還沒等陳年把錢花出去,一場發生在瘸子張旅館裏的失竊案,一切都煙消雲散。不僅是陳年的獎金沒了, 還包括瘸子張這些年的積蓄。
從警察局裏出來, 陳年和瘸子張靜默地走在路上。
瘸子張一瘸一拐,向陳年道,“丫頭,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他們去了雲嶺山腳下的一個小公園。此時正值春天,公園裏盛開著迎春花和早櫻,孩子們嬉笑著追趕彼此,家長在後麵拎著衣服一路小跑。
瘸子張找了張長椅坐下,神情祥和,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剛剛經曆養老積蓄失竊打擊的孤寡老人。
瘸子張笑了笑,“丫頭,我這一生就快到頭了,閻王爺是不會把我落下的,我要那些錢也沒用。可是那些賭徒,或許能靠著這個多活上個幾年。”
“我說的是,像寇雲陽他們那樣的亡命徒,說不定哪天良心發現,還能為社會做點什麼好事。”
陳年默默想,她這一生好像也快到頭了,如果用那筆錢來治療的話,她是真的可能能多活幾年。
但她不會良心發現。
“傻老頭子。”陳年點燃了一根煙,也遞給瘸子張一根。
瘸子張吸著煙,微微眯著眼睛,像是享受著什麼一樣,繼續道:
“我以前追我老婆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山腳下。當時我讓我的弟兄們,每隔幾步遠就插上一個木頭,然後用撚線把木頭連在一起。到了晚上,我把她喊到山上來,信號一放,謔,小木頭連成了四個大字兒,隻要在山上的人,全能看到我的夢想。”
“我寫的:家國可期。”
瘸子張憨笑起來,“因為她叫宋家芬,我叫張建國。這四個字我想了一個多月,這是我寫過的最有文化的字。後來我倆就成了。”
陳年靜靜地看著瘸子張,像是看一個另外的人。
瘸子張伸手指著前麵的公園,“我倆的房子,就建在這個公園上。我當時又瘸,幹活也總是受欺負,但是有了家芬以後,心窩子裏總是暖烘烘的——俺以後不是一個人了啊!”
陳年彎了彎唇,覺得瘸子張還挺可愛。“後來呢?”
瘸子張笑了笑,笑容裏終於帶了點苦澀,但也隻是一瞬間就消逝了。
“後來,有天我去城裏送竹子,那天下了特別大的雨,家芬說讓我早點回來,她在家等我。”
“再後來......”
瘸子張吸著煙,沒有說下去。但陳年看著眼前平地而起的公園,大概能猜到後來發生了什麼。
命運再次洗劫了瘸子張的一切,就像現在這樣。
陳年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拍拍瘸子張的肩,“行了,走吧咱。”
瘸子張站起來,天色漸暗,草地裏的捕蠅燈忽地亮起來。
瘸子張很驚喜地看著那個燈,對陳年感慨道,“你看這公園,多好,晚上還有抓蚊子的。以前我們住在這,晚上那蚊子可太多了。哎,我總是在想,那幾年發展得那麼快,家芬如果能多在我身邊呆兩年,我們得有多少事可以一起做啊。”
陳年咳嗽了幾下,咳得差點直不起腰。“多呆兩年,你怎麼知道你們之間不會發生別的事?說不定你看上別人了,說不定她跟人跑了。”
瘸子張把脖子一梗,一本正經,“噫,那可不會,我們在一起兩年,都沒吵過架。”
陳年不說話了。她其實也並不是那麼想的,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就變成了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