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梅嫵應該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畢竟剛畢業就有了一份讓人羨慕的鐵飯碗,而且是從獨木橋中擠出來並且勝利達到目的地的。
她的同學就因為落了水而不得不回到學校,選擇了繼續考研。雖然並沒有誰能斷定哪條路更好,但畢竟找不著工作考研,要承受相當大的壓力。
可惜天下有許多應該其實並沒有名副其實,梅嫵就落空了。
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梅嫵才獲通知可以報到了。她是按文秘應聘的,卻被分配到了生產廠。這倒也罷了,誰讓自己的學校不好專業也不好呢,這是命,她認。
可是進了公司宿舍,梅嫵才知道什麼叫失望,也才領略到了什麼叫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的道理。
公司的宿舍空空如也,連床都沒有,桌子也沒有一張。等到從庫房搬來不知道何年何月剩下的床墊床單被罩,梅嫵徹底傻眼了。上麵不知道是誰抽煙留下了一個個眼洞。
這就是號稱年年納稅第一,這裏的工人年年都分紅的傳說中的一流公司。
門一開,進來的正是伍部長,打斷了梅嫵的思緒。梅嫵立時有些局促。這是本能,也是習慣,卻很快的調整過來,以自認為還算完美的笑朝著伍部長打招呼:“伍部長,忙著呢?”
伍部長快六十了,再有一年,就該退休了。他也算得上是個傳奇人物。下過鄉,去過外省,當過二十多年的老師,調回家鄉之後,竟然一夜翻身,從科長直接升到處長,還曾經參與過公司董事長的競選,險險的以一票之差落敗。
伍部長微笑的朝著梅嫵一點頭,問:“封一諾現在怎麼樣?”
封一諾,梅嫵的勞工,兩年前外派到子公司。
梅嫵知道伍部長這是在示好。這是一個領導對下屬的關愛,也是一個領導對一個下屬的欣賞,還是一個領導的愛才。
梅嫵也知道自己應該替一諾表表決心,審時度勢的提出些意見和要求。一來表示對公司的忠誠,二來可以得領導歡心。
可是梅嫵沒說。那是封一諾的事吧。
她笑笑說:“嗯,挺好的,每天都很忙,他畢竟年輕,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伍部長便笑著說:“說得對,忙點好,年輕人麼,要在這時候努力工作,才不會以後努力找工作。”
梅嫵想想很有道理,便一笑,說:“很是。”
伍部長又說:“是離得遠了點,封一諾多長時間回來一次?”
“他們公司新出台的規定,每人三個月輪休一次,一次半個月的假期。”梅嫵實話實說。她知道的,伍部長也都知道。她不知道的,伍部長還知道。所以,她不必訴苦。
非親非故的,伍部長也斷不會為了封一諾就違反了公司規定把他調回來。何必做個招人厭的祥林嫂?誰問封一諾怎麼樣,她自己怎麼生活,她一律說還好。
眾生百態,沒有誰是真的關心誰吧,除了血濃於水的親人,別人都隻是問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