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1 / 3)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裏,年輕的男人麵容英俊,唇角處掛著一點笑,和孟寒淞有幾分相像。

有冷冷的北風吹過,嶽遠山蹲在魏恩言的墓碑前,紅著手拿出兩個白玉瓷杯,一一倒滿:“老魏,我來看你了。雖然知道你不愛喝酒,但這大冷的天,我還是想和你喝一杯,暖和暖和。”

嶽遠山將一杯酒倒在魏恩言的墓前,又開了口。他的眼神有些興奮,也有些彷徨,嗓子卻是啞的。

“老魏,寒淞這孩子,你沒白疼……我就知道,你這種爛好人是做不出惡事的。”嶽遠山喝了一口酒:“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天道昭昭,很快,那些人就會得到報應。”

這八年,嶽遠山屈身在一家小小的古玩店,等的就是這一天。可這一天真的來了,他心裏又突然空落落的,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魏恩言的墓前,開始胡亂的絮叨……

孟寒淞今天來的比嶽遠山早一些,看著他們兩個老朋友敘舊,他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看著墓碑上的男人,孟寒淞在心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邁著步子離開。

墓園的位置偏僻,周圍也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物遮擋,一陣西北風吹來,刮著臉頰生疼。可孟寒淞卻不覺得,鞋子踩在積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音。這一刻,他終於如釋重負。

當年的一場車禍,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魏恩言的、孟姍姍的、嶽遠山的,也有孟寒淞的。在外人看來,他依然是孟家的少爺,雲城裏數一數二的二世祖,隻是更加風流浪蕩,玩世不恭。可每一個深沉的夜色裏,那些被壓抑的情緒,那些失去至親的痛苦,那些不甘、自責、意難平……以及不得不擔起的責任,對魏恩言的、魏秋文的、孟姍姍的、嶽遠山的……這所有的一切一切,像無數隻從地獄裏伸出來的手,緊緊的攥著他,讓他幾度沉淪。隻能在空洞和荒蕪中,用酒精和聲色麻痹自己。

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他人生裏最美好的年華,終究是被這一場意外埋葬了。

如今,終於結束了。

不知什麼時候,雲城陰沉了幾天的天空終於透出一縷光。孟寒淞抬眼望去,就看到了站在遠處的小姑娘。

陳七月穿著雪地靴,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一張小臉藏在黑色和帽子和圍巾之間。她並沒有注意到孟寒淞的到來,隻是詫異的看著不遠處停著的一臉黑色轎車。

車邊站著兩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坐著一盒站著,那位開日料店的鬆本先生正俯下`身,將孟姍姍攬在懷裏,輕聲安慰。

陳七月起初有些驚訝,可看著看著,唇角便不自覺的彎起。她就知道,孟姍姍這樣的好姑娘,老天是不會虧待她的。

“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身後冷不丁的響起熟悉的男生,陳七月轉身就撞上了孟寒淞的胸口。她抬頭,就發現男人棕色的眸子裏,有些濕意。

孟寒淞的手還插在外套的口袋裏,他正準備伸出來抱抱小姑娘,卻不期然的落入了一個小小的、軟軟的懷抱。

陳七月張開雙臂,將孟寒淞圈住著,緊緊的抱住。雖然她沒有辦法真的將高大的男人圈住,但她很用力很用力的抱著,像一個小小的太陽,努力的想將身上的熱量傳遞給他。

“孟寒淞,你不要難過,我抱抱你。”陳七月的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綿綿開口:“我小的時候,每次傷心難過了,外婆就會抱抱我,給我唱歌講故事,然後,我就真的不傷心,也不難過了。”

冬日的太陽終於衝破陰雲,照射在大地上。暖陽之下,一個小姑娘抱著高大的男人,給她哼著家鄉的童謠。半晌,男人溼潤的眼眶裏滾落下一滴晶瑩,咂在雪地上,滲入皚皚白雪之中,最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