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走到村口,周圍很安靜,除了風聲,隻有遠處飄來的幾聲狗吠。

剛走過一堆柴垛,一段單調的電子音樂突然響起,劃破村野的寂靜。

從第一個音符傳入耳裏,盧茸腦中就嗡地一聲,從高叔背上倏地坐直了身體,滿臉的不可置信和震驚,身體都崩得很緊。

這是王圖的手機鈴聲,叫做諾基亞。很多次響起這段鈴聲後,王圖就會在廚房或者院子裏喊:“茸茸,給圖哥哥把手機拿來,放在茶幾上的。”

盧茸飛快地四處看,想找到王圖。

他的心怦怦直跳,快要控製不住地哭出聲。

這一路上他都快相信王圖是把自己給扔了,原來不是的,他已經找來了。

他就要從某個角落走出來,對自己伸出手說:“茸茸,走,圖哥哥來接你,咱們回家。”

鈴聲還在持續,王圖沒有出來,高叔卻停下腳步,一手兜著盧茸,一手從胸`前掛著的黑包裏拿出個手機。

手機是黑色的,翻蓋諾基亞,盧茸認得,和王圖的一模一樣,除了顏色不同。

高叔看了下來電號碼,臉色變得很緊張,飛快按下了接聽。

“喂,喂,喂……”

山上信號不好,他喂了好久,直到對方掛斷。

他將背上的盧茸放下地,開始往回撥打。滿臉焦灼地不停看屏幕上方的信號,先是小跑到左邊的一戶院子裏,發現不行,又去爬旁邊的柴垛。

“喂……你說你說,剛才沒有信號啊。”高叔爬上高高的柴垛,打電話的聲音像在喊。

盧茸呆呆地站在原地,從他掏出電話那一刻起,他小臉上就褪去了血色,眼珠也定定地沒有轉動。

“……到我家了?我媽說了沒?……我弟進去了?……明白,明白……”

高叔這個電話很長,但他的話不多,基本是在聽,隻是會附和著說是,或者明白明白。

當他結束通話滿臉惶惶地從柴垛上下來時,竟然沒抓穩摔了一跤,有捆柴結結實實砸在身上。

他推開柴火飛快爬起來,也沒管還站在路上沒動的盧茸,匆匆往村外方向走。

走了幾步後才想起盧茸,轉回頭語氣敷衍地說:“盧茸,高叔要去前麵辦點事,你就在這兒等我,我辦完事就回來接你。”

盧茸一直站著沒動,聽到這句話,他才抬頭看向高叔。

他沒有哭鬧著要一起走,像是什麼都不懂。但那雙漆黑的大眼睛裏,分明有著驚慌和了然,又像是什麼都明白。

高叔對上他的視線,將其他話咽了下去,說:“高叔遇到了麻煩,不能帶著你。不過你別慌,這村裏很多人想要孩子,你看剛才那家人都請你去他家吃飯,餓不著的。你先找家人戶住下,高叔解決了麻煩再來接你。”

說完這通話,他就不再管盧茸,一邊繼續撥打電話,一邊沿著出村的路往前跑。

人影越來越小,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盡頭。

盧茸站在土路上,右邊是人家的院子,房門緊閉著,上麵貼著張褪色泛白的年畫,一個胖娃娃抱著條金鯉魚。

左邊是木棚做的牛圈,裏麵空著,鋪了很多幹草。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飄了起來,他覺得有點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便順著高叔離開的方向往前走。

他不是去追高叔,是這裏隻有一條路,他決定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盡頭,應該能回家了。

王圖叮囑過他不準回家,但就算住在家對麵的樹林子裏也不錯。

何況走到沒有房子也沒有人的地方,他就可以變成小鹿,跑起來很快的。

土路有的地方結了冰,又滑又硬,沒冰的地方就滿是泥濘。

盧茸胖乎乎的雪地靴一圈已經滿是泥巴,看上去更胖。羽絨服也髒汙不堪,裏麵的絨衣內衣沒有掖進褲腰,一摔在地上,就露出又嫩又白的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