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對著財爺方向努嘴。
財爺用手撐著額頭,嘴唇不可抑止地哆嗦著,眼裏湧出一串淚珠,順著皮膚上的溝壑滾滾而下。
他不斷抬手去擦淚,像是解釋般笑著說:“這酒太辣了。”
“是的,是的。”工人們沉默下來。
盧茸走出食堂大門,正在和其他狗子追逐的小狗看見他,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盧茸蹲下`身,用手指梳理它背上的亂毛。
“小娃娃,你男人呢?”身邊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讓盧茸全身僵住。
深褐色的僧袍下擺出現在視野裏,泓大師也蹲下去摸小狗,繼續問:“你男人回城了嗎?”
盧茸將臉拚命往下埋,假裝他認錯了人。
“別藏了,我早就認出你了,財叔的孫子嘛。”泓大師撓著小狗的下巴:“村子沒了,你男人回來找得到你嗎?小兩口就要分手囉。”
盧茸倏地抬頭:“怎麼找不到?村子還會重新修好,他寒假還要來看我的。”
泓大師說:“難,外麵那麼多好看的小娃,他會忘了你的。”
盧茸氣呼呼地起身,喝道:“小狗,走,別理他了。”
小狗本來舒服地眯著眼睛,聞言便甩掉泓大師撓下巴的手,迅速靠緊盧茸。
“你急了。”泓大師說。
“才沒有。”
“你心裏虛了。”
“才沒有。”
盧茸轉身回食堂,走了兩步又停住,跑回來低聲道:“我們才不會分手,他也不會忘了我。”
想了想又道:“我比那些小娃長得都要好看。”
泓大師卻隻閉眼念:“阿彌陀佛。”
他這幅模樣太氣人,盧茸哼一聲,自顧自進了屋。
泓大師這才笑著摸摸光頭,又從懷裏掏出個瓷盆,開始挨著帳篷去化緣。
“……施主,那碗裏的肉再夾兩片。”
盧茸進了食堂,看見泓大師那幾隻雞,還綁著翅膀趴在一條長凳下。他眼珠一轉,將那幾隻雞捉住來,把它們翅膀上的布條解開,趕出了食堂。
雞們獲得自由,在帳篷間愉快地奔跑,盧茸再雙手合在嘴邊大叫一聲:“泓大師,糟了,糟了,你的雞都跑光了。”
泓大師轉頭一看,也顧不上化緣了,瓷盆往旁邊的石墩上一擱,嘴裏邊罵盧茸是個壞小娃,邊去抓那些四處狂奔的雞。
盧茸笑嘻嘻地看了會兒,見他狼狽地左抓右堵,心裏終於舒服了。
接下來幾天,大家都住在帳篷裏,每天下午都會去食堂裏開會。
最開始分別由前來賑災的領導講話,縣裏來的領導講話,鎮長講話,村長財爺講話。後麵就是村民們自由發言,有時候還會發生激烈的爭執。
盧茸正蹲在地上撥螞蟻玩兒,就看到王家老太抱著個包袱卷兒衝出食堂,嘴裏喊著死都要死在老宅廢墟上,被其他人趕緊拖住。
每當這個時候,一群小孩子就會站著圍觀,滿臉好奇,直到被各自家長趕走。盧茸不想和他們一起去抓雞逮狗,就帶著小狗來回溜達。
就這樣吵吵鬧鬧了兩天,他再一次路過食堂時,看到村民們情緒已經平和了許多,在問領導田地該怎麼辦。
等他轉了幾圈回來時,看見大家都在一張紙上寫字,還在說安置費之類的詞。表情看著挺滿意,有人還笑著在給周圍人散煙。
不過他對這些不感興趣,無聊地回了和財爺住的那頂小帳篷。
晚上十點過的時候,他倒在地鋪上沉沉睡了過去,連財爺什麼時候散會回來的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盧茸被一陣喧鬧聲驚醒。
那是數輛汽車在轟響,有人在呼喚自家小孩,豬牛羊也不時嘶鳴兩聲。
小狗早就醒了,支起耳朵趴在地鋪旁,定定地看著帳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