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已經因為連續駕駛機甲和沒有休息感到疲憊,眼睛發澀發幹,但他卻感覺不到困意。

他掰著指頭算過日子,今天是白曆做手術的日子。

機甲在軍艦內停穩,陸召從機甲上下來,韓渺本來想喊上他一道去彙報,但抬眼一看他的臉,話就咽了下去。

“你這樣也別彙報了,”韓渺歎息,“先去做個檢測,然後趕緊休息,我們現在返回基地。”

陸召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身上的汗幹了又濕,駕駛服黏在身上,剛才拖著能源即將耗盡的機甲再次戰鬥,身上又出了一層汗。

不光是他,霍存和其他三個隊員也差不多,信息素跟汗臭混在一起,像是要餿了,霍存一個B都聞著難受。

“我做完檢測就回宿舍,需要彙報的地方直接喊我。”陸召用個人終端把采集到的一些數據和記錄發給韓渺,虛擬屏上彈出一個小小的提示窗。

不是白曆發的簡訊,在這段時間陸召有空會給白曆發條簡訊,並告訴白曆不需要回複,這主要是因為陸召出任務的時間不穩定,看不到回複。

同時他也有些怕自己會分心。

提示窗上是他提前備注的信息,隻有“手術”二字。

和韓渺簡短說完了情況,又在檢測室通過了檢測確認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後,陸召才回到自己單獨的宿舍。

宿舍內一片漆黑,他沒有開燈,拖著沉重的身體挪到床上,又從床頭櫃裏摸出抑製劑,熟練地打進自己胳膊。

Omega的發倩期隔幾個月就會有一次,即使有標記也不能阻止,隻能讓陸召更穩定一些。

白曆留給他的臨時標記還很牢固,陸召這次的發倩期沒有影響到任何工作,他平穩的將抑製劑打完,目光卻一直看著虛擬屏。

主星現在應該已經是下午最熱鬧的時間段了,下班的下班,放學的放學,要是以前也到了白曆從研究所開車去軍團接他的時間。

但今天卻不同,陸召丟掉手裏空掉的抑製劑瓶,躺在床上看著黑暗的宿舍。

有點餓了,但不想喝營養液。想吃飯,吃辣椒炒肉,吃完飯還可以吃零食,那個什麼魚幹。

白曆現在在手術室吧。

曆曆已經九歲了,應該不會怕了吧?

陸召想到這裏有些想笑,但笑壓在喉頭,怎麼都哽住吐不出來。

他一想到白曆那條傷痕累累的左腿,就感到害怕。

黑暗總是會讓人幻想出很多事情,而陸召的眼前卻隻有白曆和輪椅。

他害怕自己回到主星,看到的是白曆空蕩蕩的左腿褲管。

害怕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笨嘴拙腮,安慰也不會安慰。

但比起這些,他更害怕自己會比白曆先痛哭出來。

那就太丟人了,也很傷人。

白曆又不是因為有左腿才是白曆,他怎麼樣都很好,但陸召還是從內心深處希望白曆是完整的,他已經不想白曆再失去任何東西了,白曆剩下的東西真的不多。

陸召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兜不住哭了,白曆大概還是會先安慰他。

那些安慰都會是捅向白曆自己的刀子。

思維越來越混亂,在黑暗中劃向悲觀的深淵。

個人終端突然響了一聲,陸召側頭看了一眼,虛擬屏上是江皓發來的私人簡訊。

他有短暫片刻的僵硬,隨即點開了對方的信息。

*

手術室外站著幾個人,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