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薏環頓住了,她的呼吸一下子緊了起來,她愣愣地轉頭,對上李渭坦然的眼眸,“殺了他?”

“他要殺我,難道要我引頸就戮?”李渭理所當然地反問。

“可,那,那永安公主呢?”沈薏環腦子亂亂的,沒甚邏輯地胡亂問道。

她確是有些猜測,可從眼前這人口中,聽得他說要殺了皇帝,也有些緩不過神來。

那是天子,是大周的帝王,在平頭百姓中近乎神明聖人般的存在。

她從李渭懷中坐起,轉頭看他,他神情平淡,仿佛方才隻是在問她晚上想要吃些什麼。

“這和永安公主有什麼幹係?”李渭淡聲問她。

“永安公主,她喜歡你。”沈薏環垂眼道。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永安公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平時不痛不癢,一旦觸及,她便害怕,便要退縮。

“我不喜歡她。”李渭抬起沈薏環的臉,將她帶進懷中,手掌遮住她的清淩的眼,低頭覆上她柔嫩的唇,片刻後,他聲音中猶帶著喘,“我從娶了環兒,便從未想過別的女子。”

“我曾說過,能得你為妻,此生無憾,這話並非是哄你,從前不是,現下更不是。”

沈薏環怔怔看著他,她唇脂早就沒了,可唇色仍是紅潤的,麵色也是嬌豔的,她眨了眨眼,“可你從前,從未對我說過這話。”

“……”李渭想說話,卻被她打斷。

“我被旁人說閑話也從未見你回護過我。”

她神色認真極了,那幾年,滿京城的女子都看她笑話,說李渭不喜歡她,說她不配李渭,她在意,且一度也這樣想,不僅因為那些戳心的言論句句紮在她的軟肋,也因為那幾年,他從未替她辯駁過什麼。

哪怕他私下裏,對她說過一句喜歡,她都不會那樣傷心難過。

李渭驀地擁緊她,半晌,他低低說道,“我不知道,我從未想過你的處境那樣難……”

他詞不達意,一句話再說不下去。

他生在高門,坊間從未有人敢這樣編排於他,且他也從未在意過旁人如何評說他。

可沈薏環不同,她的身世和生母,都曾是京中津津樂道的軼事,她的家族在京中又算不得顯赫,旁人總要消遣說道幾句,且她又是敏[gǎn]的,受不住這些再正常不過,隻是他那時並不知道這些,也並沒有讓人留意過。

李渭扣緊她,他這小半生,僅有的溫存愛意都係在懷中這人身上了。

他從未被誰愛過,母親自剩下他便與世長辭,乳母帶他長大,父親李宗怕他被養的嬌氣不成器,如軍營般地磨煉他,那時他四歲。

父兄戍邊,他獨自一人留在京中,麵對各種漩渦陷阱,彼時他也不過八歲。

他少年時僅有的知己摯友,如今一身汙名難洗,墳頭草都長了不知幾米。

而那年的沈薏環,帶著少女獨有的美,出現他入目所及的每一處。

酒樓的雅座,他一偏頭,便看到下麵長街中,幾個鋪子逛了兩三個時辰的她。城郊的馬場,她站在場邊看著他,撩人的眉眼中毫不掩飾對他的傾慕。

她帶著滿腔的情意而來,而那也是他此生得到的僅有的愛。

“環兒,我不懂怎樣愛你才算是不負你,但我必定竭盡我所有的一切。”

“可若是懷豫做了皇帝,你便要,要雨露均沾。”沈薏環聲音極輕,頭一遭將自己的想法坦誠給他,她也有些不大習慣。

“不會。”李渭摸摸她,並未多說。

沈薏環輕輕應聲,也不再提這個話題,她伸出手,環住李渭的腰身,將頭埋進他的胸口。

“皇帝真的會殺你嗎?”片刻後,她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