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與少夫人說了,不用過來請安。至於以後跟公子分房的事,以後再說了。”

按規矩,妻子月事為不吉,為避免衝撞丈夫,這時候就該分房睡。

通房便是這個時候用的,在女主人有個頭痛腳熱不方便的時候,頂上來替女主人伺候男主人。

隻陸睿自己有辦法,不僅將老太太放在他身邊的玉姿給攆了,還能哄著老太太不往他房裏再塞人。

“隻累得你又白吃一頓排頭。”喬媽媽念叨。

陸夫人嘴角勾起:“他能哄得老太婆不管他房裏的事,是他的本事,衝這個,我替他頂一頂也無妨。他們小夫妻新婚,原該甜甜蜜蜜過上幾年,先讓我抱個嫡孫再說。作什麼給他們添亂,我……”

陸夫人本一邊作畫,一邊與喬媽媽說話,說到這裏,聲音戛然而止,忽地怔住了。

喬媽媽看過去:“怎了?”

筆尖懸得太久,墨汁滴到了紙上,洇開了一片,毀了一幅畫。

陸夫人怔了片刻,忽道:“原來如此……”

喬媽媽凝視她。

陸夫人抬起眼:“還記得我剛生下睿官兒,老太婆到我房裏來的那一回嗎?”

喬媽媽眯起眼回憶,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她抱著睿官兒,特別高興,在屋裏走了一圈。待轉回來,忽地看著我,對我一笑。”陸夫人問,“還記得嗎?”

喬媽媽恍然:“哦,那次啊。”

她還記得這件事呢,因反常的事常令人印象深刻。她道:“你後來一直疑神疑鬼,好幾天,總是問我‘她為什麼笑’,‘她那笑是何意’。隻當時她背對著我,我全沒看到,又怎會知道。”

陸夫人道:“我就知道她那一笑有含義,隻想不到,竟到了今天才明白。她竟是在給我……下蠱啊。”

喬媽媽嚇了一跳,但隨即明白,“下蠱”不過是一個比喻罷了。

“怎麼講?”她好奇問。實在是那時候,老夫人抱著睿官兒背對著她,她看不到陸夫人說的那個笑,隻看到了當時陸夫人半躺在床上,臉上露出了愕然不解的神情。

“她當年對我一笑,實是讓我毛骨悚然。隻因當時你沒看到,她笑得是怎樣的怪異。”陸夫人道,“我今天終於明白了,她是在詛咒我。詛咒我也終將成為別的女子的婆母。”

任你清高,任你孤傲。遲早,也會作別人的婆婆。

也會想拿捏兒媳。

也會想讓兒子隻與你親近。

不論你如何厭我,終有一日,你會成為我。

所以老太婆笑得那樣猖狂、快意。笑得剛生完孩子的陸夫人毛骨悚然,疑神疑鬼了好些天。

幸得喬媽媽在身邊日日安慰,精心地給她調養月子,才使她沒像一些婦人那樣,生產之後一直鬱鬱寡歡,像換了個人似的。

喬媽媽沉默許久,忽地冷笑。

“她以為……誰都似她。”她慈祥的麵龐鮮少出現這樣的神情,“她可能不懂,一個人成為什麼樣的人,都是自己選的。”

陸夫人也擲了筆,淡淡道:“那就叫她看看,我——偏不像她。”

溫蕙因月事來了,睡了個午覺醒來,下午隻老老實實縮在屋子裏看書。

如今銀線也學會雙陸了。屋子裏沒事的時候,她拉著青杏打雙陸,也十分熱鬧。燕脂也進來看,溫蕙拿點心給她吃,她十分開心。

丫頭們雖玩,也不敢偷懶。青杏贏了一局,便出去換梅香回來玩。她在茶房裏盯著爐子。

喬媽媽拿來許多調養身體的補品,還給了幾個方子,又好好囑咐了一通。溫蕙睡覺的時候,丫頭們已經將滋補的湯水熬上了。

待溫蕙喝到那湯水,已經是傍晚。陸睿忽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