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陸睿每日裏在雙花水榭讀書。
窗戶敞開著,偶抬頭,隔著水麵遙遙地能看到母親和妻子對弈。她們兩個人在一起,看起來安靜柔美。
又有璠璠午睡醒來,穿著漂亮的衣裙,在九曲橋上咯咯笑著朝阿婆和娘親跑去。
陸睿微微一笑,轉回頭繼續讀書。
時光匆匆就翻了篇,到了淳寧二年。
四月裏,溫蕙先出了孝。陸睿是元年九月聞喪始服孝,理論上該服一年,到二年九月的。
但雖然禮法如此要求,時人頗多折中之法。為祖父母服孝常見縮至九個月,便算作一年。
故六月起,夫妻行房便不再避忌,不怕弄出孩子來。
陸睿和溫蕙都還年輕,憋了許久終於可以放開,房中自然不免許多放肆。
某日陸睿壓著溫蕙在書案上行事,餘韻未絕,趁興作了一副春宮。
畫中溫蕙動情模樣栩栩如生。
溫蕙許久都沒有羞過了,都為這副畫麵紅耳赤了一回。
雖嗔著陸睿,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玩賞回味。待賞夠了,陸睿將畫丟進火盆裏,燒作了灰。
溫蕙“啊”了一聲。
陸睿笑道:“怎地?還舍不得了?”
溫蕙的確有些遺憾:“畫得那樣好……”
“再好也不能留。”陸睿道,“便收得再嚴密,一個紕漏流傳出去,叫旁人看見怎麼辦?又或者將來我老死了,落到了後世什麼人的手裏作了收藏?”
他捏著溫蕙的下巴道:“那可不行,你隻有我一個人能看。”
“溫氏蕙娘,”他吻下去,“是我一個人的。”
溫蕙當然知道自己是屬於陸睿一個人的。
那陸睿呢?
陸睿從前便不是她一個人的,以後呢?
溫蕙閉上了眼睛。
她掌家已經兩年,早得了陸夫人的真傳,習得了耳聰目明的本事。這個家裏的許多事都瞞不過她的耳目。
陸正念叨孫子已經好久了,光是跟身邊人提及“開枝散葉”這個詞都不知道提了多少次了。
且他對溫蕙嫁進來五年,圓房四年,卻隻育一女這件事,頗有微詞。
晚間就寢,陸睿從後麵抱著她,手放在她的小腹,熱乎乎的。
溫蕙知道,他也盼著她再有身孕。
溫蕙從前從來沒為這件事著急過,因為年輕,何必著急。
如今溫蕙卻想著,待雨停了,擇個好日子,約上貞貞一起去菩薩跟前拜一拜。貞貞表妹嫁了,頭胎也是女兒,也要求子。
淳寧二年這一場雨綿綿不絕,覆蓋了整個南方。
各地水係的水勢都漲了。餘杭虞家的千畝荷花池都淹了。
許多地方出現了或大或小的澇災,多地有小股洪水。但最嚴重的是南昌府、饒州府和安慶府。
因六月裏江州潰堤,洪水波及了這幾個地方。
自江州府往各分支水係下遊,千裏澤國。嬰兒在木盆裏漂浮;丈夫一次又一次潛入水底,也沒能將被倒塌房屋壓住的妻子救出來;老嫗將孫子舉過頭頂送到樹上,而後自己被衝走。
百姓猶如螻蟻一般被淹沒,生離與死別時刻發生。
江南水情八百裏加急送到了京城。淳寧帝趙烺登基才剛一年,不免又流言四起,又有人指他得位不正,上天這才降罰百姓。否則江州的堤壩新修才幾年,怎就潰壩了?
趙烺極為惱怒,下令徹查。
這件事實在是觸著了他的心病,他恨恨對牛貴說:“給我查出來,若真有貪瀆,效法太祖皇帝舊例,剝皮實草!”
牛貴便親往江州去了。水勢漲了,船行速度頗快,七月動身,八月便到了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