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這麼幹,那是莫大的侮辱。

所以皇帝讓他的仆人為他妝扮。

宦官不是臣,是仆。

所以文臣縱位卑,縱懼權閹們的權勢,也不影響他們鄙視閹人。

四哥的生存環境,原來是這樣的。

溫蕙掙脫他,道:“我幫你畫。我看到你唇脂了。”

她的妝台上有一盒不屬於她的唇脂,那顏色調得太深,不是尋常女子會用的。

她旋開玉盒,用唇刷掃一些,問:“這顏色是誰調的?”

霍決個子高,直接坐在了妝台上,道:“小安。”

“就知道是他。他自己的顏色也好看。改天我得問問他那個調色的方子。”溫蕙舉起筆,“張嘴,別動。”

霍決微微張開嘴唇。

溫蕙為他重新描了。

霍決看著她專注的眉眼。

她答應了嫁給他,便好好地接受他的生活,融進他的生活。

那就別逼她了,給她時間,慢慢來。

用過早飯,夫妻二人去了府中一角的獨院。霍決在那裏為父母家人設了牌位。

溫蕙跪下,拜了公婆,敬了一盞茶放在婆婆的牌位前。

“她一直盼著將你抬過門。”霍決道,“她和嶽母也算是過命的交情。她管我管得很嚴,哥哥們帶我去吃一回花酒,她便狠狠地抽了我一頓……”

溫蕙道:“你還去吃過花酒。”

霍決一笑,牽著溫蕙的手,兩人相扶站起:“以後不吃了。”

溫蕙也笑。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

是月牙兒。

這一日該認親的,霍府裏就兩個要認的,便是康順和小安。

他們都拿到了溫蕙親手縫的鞋子、荷包和帕子。

這一回不像當年,都是丫鬟幫著做,溫蕙紮兩針。溫蕙待在霍府不出門,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了。這一回,都是她親手做的。

隻太久沒做過針線這種事,有些生疏,針腳不大勻密。

倒證明真的是她親手做的,康順和小安都很高興。頗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欣慰感。

小安道:“先吃飯,吃完飯,我和嫂嫂交交賬。”

溫蕙這段日子已經知道霍府的許多事務,都是小安管著。如今她嫁給霍決了,也應當挑起管家的職責,便點頭:“好。”

一家人一起用飯,也不用避諱。

康順還擔心溫蕙別扭,偷眼看她,她倒很自然,似乎沒什麼不適應。康順才放下心來。

溫蕙其實還頗懷念這種氣氛。

有點像溫家堡。小門小戶其實沒那麼多避諱,溫家都是一大家子一起用飯的。

到了陸府,就個個分開。

丈夫來陪妻子用飯,倒是一種特別的陪伴了。

溫蕙也時常陪伴陸夫人用飯,隻陸夫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熱鬧”這兩個字是不存在於她身上的。

再回想,她在陸府一個人用飯似乎很久了。

算一算,十一月離開開封,勉強也才半年。

怎地陸府種種,回想起來,恍惚仿佛上輩子了?

下午康順回去了,小安和溫蕙交賬,霍決坐在一旁喝茶。

溫蕙原想著要擔起妻子的責任,接過賬本和中饋,讓小叔子從瑣碎事務中脫身。但看了看賬本,她改變主意了。

“這是外院的賬?”她問。

小安道:“家裏不分內院外院,統一走賬的。”

溫蕙問霍決:“以後要單立內院的賬目嗎?”

霍決道:“不用,家裏隻你一個人,也不會有別人,你拿著總賬就行。”

溫蕙便決定不接這賬了。

數目太大了,驚人。

且有許多條目,是以密語記錄的。外人看了,字都認識,卻並不能知道具體都是什麼花銷。可知有許多事情不便與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