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關上了門。
竟是陸睿。
陸正大吃一驚:“你怎麼回來了?”
陸睿凝視著父親,走過去。
“江州堤壩案,”他問,“父親貪了多少?”
第233章
當初,在京城乍聞噩耗,悲痛之後,陸睿便心存懷疑。
沒有證據,隻是直覺。
直覺告訴他,這事不對。
第二日,他從皇帝那裏拿到了喪假,回了開封。
各處看一看,問一問,便全明白了。
溫蕙枉死了。死在了他的父親陸正之手。
隻人死如煙滅。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挽回了。旁的人還得活著,還得往前走。這還有一家子人。
這個事,不能揭開。揭開,便是全員皆輸。
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父親自不必說,母親也一定是知情的。
她甚至都不肯麵對他。不知道是羞愧,還是悲痛?
這件事裏,她參與了多少?或者是,反抗了多少?
都不能問。
隻覺得窒息。
唯一能做的,是帶走璠璠。讓璠璠遠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隻陸睿當時萬萬想不到,“溫蕙枉死”竟還不是真相。
真相,原來如此。
陸正看著生得比自己還高,比自己還英俊,比自己還遠遠有才學的兒子,眼角抽[dòng]。
果然世間,沒有能永遠支撐下去的謊言。做了這麼多,他到底還是知道了。
當陸睿問出這一句的時候,陸正感到自己二十來年作為父親的威嚴開始崩塌了。
“有十萬兩嗎?”陸睿語帶困惑,“當年朝廷一共才撥下十五萬兩吧,父親怎貪了如此之多?”
趙勝時與陸家的交集隻在江州,陸睿梳理信息,能讓陸正作出後麵一串事的,除了江州堤壩案,再沒別的。
“休得胡說!我……”陸正習慣性地喝斥,頓了頓,語氣頹了下來,“我隻拿了一萬兩。”
“一萬兩……”陸睿好像聽到了很好笑的事,竟笑了。
“我在京城,旁人來求字畫,一副畫的潤筆也有三千兩。”他道,“我畫三幅畫,便有一萬兩了。”
他又道:“便是母親,不過打發時間養的綠菊,也有人出千兩的價格收購。”
“父親貪瀆,卻隻拿了一萬兩。”
“一萬兩啊。”他笑歎道,“我們家,是缺這一萬兩嗎?”
空氣裏很安靜。
陸正睜著眼看自己這兒子。
陸睿緩緩抬起眼,那眼睛裏有血色。
“區區一萬兩!”他咬牙,“父親就把陸家的兒媳送給了權閹霍決?”
他果然,都知道了。
陸正眼睛一閉,認命了。
“你知道什麼?我豈是為了錢。我家何時缺過銀子?”他色厲內荏地道,“你道在外為官,能像你在翰林院那般清貴,專心治學,不惹塵埃?你可知道什麼是和光同塵!大家都拿,獨我一人不拿,還怎生做得下去官?”
陸睿咬牙道:“吏治敗壞,為官者效命朝廷,當以身正之。若其勢強,掀不得,也可以辭官避退,至少,留一個自身持正。”
陸正冷笑:“天真,幼稚。”
陸睿抬眼:“這不是天真幼稚,這是陸家人,該有的風骨!”
“陸家的家訓裏,有寧折不屈,可沒有同流合汙!”
“宦官擅權,祖父不願與之共朝,都能辭官,為何父親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