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到來,校園裏的海桐樹果實早就全數落下,看上去不及夏天時那麼茂密, 但南方的秋天就是比較落後,樹葉子依然是綠油油的,跟夏天時沒多少區別,不同的是,秋風起時,也會零零星星落下幾片葉子,如同秋日的饋贈。
剛出到校門,李晤就不停撥打薑恒的號碼,那邊一直是忙音。這個時候,李晤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薑恒,他不知道他除了回家,還會去哪些地方,平時除了畫畫,還有哪些喜好,除了認識的幾個同學,還有哪些朋友……
勝爺爺說,薑恒小時候在城北住過。李晤小時候搬過太多次家,在僅有的記憶裏麵,對枰南城北的印象少之又少。但腦海中殘存的些許城北記憶,好像是跟一場大雨有關的。
他給薑恒發了很多Q信息,問他在哪裏,但都不見任何回複,不由得開始擔心了。鬼使神差地,他坐上了駛往城北的618路公交。
通往城北的618公交是一路直達,沿途會經過枰南最繁華的地段。傍晚五六點,剛好是這座城市下班的時候,西裝革履的人們,從高樓大廈裏湧出,他們站在公交站前,表情或興奮或呆滯,無一例外等待著屬於自己那趟車。
從夕陽西下,到夜幕降臨,李晤終於坐到了最後一站。下車,秋風比想象中更冷一些,掃過他額頭的碎發。盡管穿了校服外套,也能感受到這座南方城市的晝夜溫差是多麼大,他不禁給自己拉上了外套拉鏈。
李晤出來的時候背上了背包,他不知道薑恒吃了沒,在背包裏麵有一盒在便利店熱過的包子,找到他的時候,可以試著問問他要不要吃。
跟李晤小時候相比,城北的變化很大,許多老小區都被收購改造,發展成商業廣場或者小開發區,還有一些正在動工的大型施工現場,陌生的感覺撲麵而來。李晤從小到大搬了多少次家,自己也數不清。每換一個地方,他就要強迫自己適應陌生的新環境。後來他發現,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去適應新的環境,格格不入的人,始終是無法找到歸屬感的,他漸漸也接受了這種難以融入的漂泊感。
沿著城北的舊街走,是一個燈火通明的舊市場,這裏有著人間的煙火氣,狗吠聲、鸚鵡聲、檔口的討價還價聲、老人收音機的新聞聯播聲……聲聲入耳,喧鬧不止。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灘汙水,李晤看著自己白色的運動鞋染上了汙漬,不免皺了下眉頭。
這個時候,手裏一直撥打的電話竟然被接聽了。李晤手有點抖,他連忙滑了接聽,倉促開口,態度並不好:“你到底去哪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地上那灘水他忘記了要躲開,直接踩了進去,狠狠一腳,水花濺起不少,這下兩隻鞋都髒了。
那頭接電話的人沒想到這人這麼大火氣,頓了一下,也嚷嚷了起來:“你他媽就是李二狗?”
……
說話的人不是薑恒,他聲音沙啞,儼然一副煙嗓,語氣頗衝,聽起來年紀應該不大。李晤火氣更大了,他對著手機吼:“你他嗎是誰?薑恒呢?”
“你朋友在我手裏。”手機另一邊那人輕輕咳了兩聲,故作陰森。
“你……到底是誰?你要對他做什麼?”聲音是帶著驚慌的,麵前的情況超出了李晤的預期,他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試圖讓自己鎮定。
隻聽見電話那頭有一聲淡淡的“別鬧了”傳來,這煙嗓笑了笑,便繼續開了口:“好了,其實,是這樣的,這個手機的主人是個學生,他在我這網吧玩了一整天遊戲,還喝光了我們店冰箱裏的啤酒,這還沒付錢呢就醉過去了,我不得已隻好看一下他手機,正好你來了電話,如果方便的話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