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嫁人了!”

丟下這麼一句,她就蹬蹬地跑開了!

溪禾不由失笑:難得這個漢子般的丫頭也會害羞!

不是溪禾真的就傻大方,而是麥芽真的很得用。

溪禾從不管宅中瑣事,平時都是支了銀子給麥芽看著采買料理就可以的了。

她側一門心思撲在鑽研醫術上,不是坐堂給人看診,就是看書整理手記,還有新建製的藥房,也很耗功夫。

待理清個章程出來,溪禾準備過了年就收個把學徒幫忙了。

麥芽身挑這內務總管的要職,辦事是真的盡職盡責,沒有半點含糊。

雖說做不來細致活,但這小帳目她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每個月底,她就拿著那記得文圖並茂的‘帳本’拉著溪禾彙報兩刻鍾。

銀錢來去,盈餘多少,雖然寫得是鬼斧神工,溪禾看著都頭皮發麻,但人家說得是一清二楚的啊。

那點家用,溪禾其實是不需要她這樣費神去記的。女閨堂現在每月都有十多兩銀子進帳了,她又不是奢侈之人,家裏的那點花銷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但看麥芽那麼較真,溪禾也就不想拂了她的一片用心,每次都認真聽她彙報完。

溪禾原本是想教麥芽寫字的,這丫頭忠心,調.教好了,就可以把她調到前堂來幫忙,把女閨堂的一攤子雜事和帳目也交給她打理。

可奈何這丫頭就是個掄得起大斧,握不了筆杆的粗漢子。

說麥芽是個粗漢子真的一點都沒有冤枉她。

前些天溪禾不小心扭傷了左手腕,就叫麥芽來幫她束發。

誰知這丫頭以前說的隻會幹粗活真的是發自肺腑的大實話。

她像是薅稻草般把她的頭發綁成了一堆,那用的蠻力勁時不時地扯得溪禾直叫嚷,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然後就是慧嬸聽到,氣呼呼地衝進來把麥芽趕了出去。

溪禾每每想起慧嬸用她那粗造的大手,一點點幫她解開那纏結著的發絲,再用牛角梳一下下地輕柔梳順,最後從地上執起那一小撮被麥芽扯掉的頭發,心疼得不行的樣子,都不禁動容。

除了那個男人,她還沒有被誰這麼溫柔以待過。

這個萍水相逢的不幸婦人,自己不過是做個順手人情收留了她,她竟會對自己這麼細心疼惜。

是巴結討好還是真心實意,溪禾感受得到。

慧嬸待她,就是真心實意的好。

溪禾拿個紅封裝了十兩銀子進去。

晚上,慧嬸又端著兩個麵盆進來了。

溪禾過意不去地說:“慧嬸,這些事讓麥芽做就好了。”

慧嬸卻隻是不以為意地笑著搖了搖頭,把一個麵盆放在她腳邊,一個擱在盆架上,像是怕不小心碰到,又把那油燈拿遠了些,然後就擰帕子準備幫她洗臉。

溪禾都要被她暖哭了,忙阻止道:“慧嬸,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我自己洗就行。”

慧嬸卻是無聲地按了按她的頭,示意她靠在搖椅背上別動。

力道很輕,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溪禾隻好由她托著後腦勺乖順地仰著臉。

溫熱的帕子貼上來的時候,溪禾舒服得閉上了眼睛,那股濃重的薄荷味入鼻,聞慣了竟也覺得不賴。

她好幾次都想問慧嬸來自何方,家鄉在哪,還有什麼親人,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若是有家,誰願意這樣流浪?又啞又毀容,肯定也是經曆了不堪回首的遭遇了。

說不定慧嬸也是如陸大哥一般痛失過親人,所以才對她寄予了這般沒來由的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