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蘭庭像是終於有了一絲知覺, 眼眶裏的眼珠動了動,最終落在了遠處手術室的大門上。

“已經請了國內最好的專家過來,”霍焰說, “陳竹的傷算是包紮得及時,人送來的時候也還有一口氣,你別太…”

徐蘭庭忽地出聲,“霍焰。”他望著那扇門,卻又似目空一切,什麼也沒放在眼底。

“你知道麼,”男人蒼白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笑意,“他喊了我一聲‘哥哥’。”

霍焰一時啞了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徐蘭庭麵無表情,音色平淡,“你說,我這樣的人,上輩子得積多少德,才能碰見陳竹這麼個傻小孩兒。”

他似呐呐自語,自顧自地說:“你知道麼,我背著他從災區一路跑出來的時候,這輩子都沒這麼害怕過,”徐蘭庭說著,眼底卻一派平靜,詭異的平靜,“可現在,我卻忽然不怕了。”

“徐蘭庭,你冷靜點兒。”

徐蘭庭拍拍霍焰的手,淡淡地說:“我想明白了,人間也好地獄也罷,隻要我不放手,他去哪兒,我去哪兒。”

霍焰:“徐蘭庭!”他算是聽明白了,要是今天陳竹沒挺過來,徐蘭庭是真的會跟他一塊兒去死。

男人嘴邊扯起一個淡淡的笑,他自嘲,“就是不知道,我一生做盡壞事,跟他走的是不是同一條黃泉路。”

徐蘭庭目光空洞,冷冷地說:“我是要下地獄的,可阿竹…”他垂下眼簾,望著自己滿是血痕的手,沒有再出聲。

霍焰看著他這隱隱發瘋的架勢,也沒有再出聲。他隻在心底祈禱,陳竹能活著從裏頭出來。

手術從白天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時間像是停滯的死水,死氣沉沉地籠罩著四周的一切。

霍焰已經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徐蘭庭卻始終維持著同樣的姿勢,連目光都不曾變過一分。

他像是被釘在原地的一具空殼,等待著命運的答案。

是繼續在人間,還是下地獄,都是一瞬間的事兒。

手術室門口不斷地有人過來,也不斷地有人離開。

有人勸徐蘭庭去休息,也有人歎息著按按徐蘭庭的肩,沉默著離開。

恍惚間,徐蘭庭似乎聽見了很多人的哭聲。

這場天災帶走了太多人,那些埋身泥沙之中的人,有丈夫、有父親、有母親——他們每個人,都還有留在人世間的牽掛。

但最終,被留下來的那個,才是哀莫大於心死。

徐蘭庭算是他們之中最為冷靜的,因為他根本不會做那個被留下的人。

此刻,竟意外平靜。

直到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徐蘭庭才發覺自己根本一點兒也不平靜。

他骨子裏的瘋狂一瞬間暴漲,雙手克製不住地顫唞起來。

他死死盯著從裏麵走出來的醫生,那眼神,連醫生都看得愣了愣。

“這位先生,您是病人的——”

未等醫生說完,徐蘭庭衝上去——卻是躍過了醫生,衝入手術室的大門。

“他死了,他死了對不對?”徐蘭庭眼前忽地一片黑暗,他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耳邊隻有陳竹昏迷前微不可察的一聲呼喚。

他的阿竹,他的阿竹還是離開了…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做錯事的是他,為什麼要陳竹來承受這樣的結局?

徐蘭庭的理智原本就緊緊繃成了一條線,在揭開答案之前,他就再也撐不下去,徹底地崩潰。

“是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徐蘭庭半跪著,不知該向何處告解自己的罪惡,不知該如何將那個幹幹淨淨的人,從地獄裏換回來。

他一點兒也不想陪著陳竹去死,因為該死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