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被你殺了啊……”

“什麼?”

一句輕飄飄的話仿佛悶雷炸響在他頭頂,容越像被燙傷了一般倏地丟掉手裏的脖子,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眼中滿是容軒從未見過的崩潰和絕望:“你說什麼?”

容軒縮在冰涼潮濕的地板上,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久,才喘著氣道:“那烏蛇已經在府中,被義父一劍斬斷,然後燒成灰了,皇帝是活不了的,你為什麼不想稱帝,我不明白……”

是了,他想起來了,那時候阮宛被蛇嚇到,他的確將那條蛇殺……

他把阮宛的生機硬生生斬斷了。

寒氣從腳底一直往上,沿著背脊爬上了頭頂。

牢房中回蕩著幹啞的咳嗽聲。

在原地呆呆地站了良久,容越眼眸微微一動,再次將手伸向他的義子。

……

那孩子斷氣時,眼睛也沒閉上,死不瞑目,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像是不相信他真的會狠心下殺手。

看來他不了解這個義子,義子也不了解他。

他本就是沒多少感情的冷血之人,畢生的溫柔都給了阮宛。

殺不殺的又有什麼分別呢?容越心道,他自己也在剛才那半炷香的時間裏,被泯滅了生的渴望。

地上的屍體漸漸變涼,他沒再看一眼,轉身出了天牢,命人去到容府,將府內尚存的所有黑蛇都給抓來皇宮,讓小九一一分辨嚐試。

但很多事情,在一開始就沒有希望。

沒有解藥,小九的醫術再高,也隻能堪堪吊著阮宛的一口氣,不死不活,尋遍各方名醫,每日被灌下大量苦澀的草藥。

可即便如此,那股孱弱的氣息,還是在他的執拗不放手中越來越微不可聞。

他抓不住,留不下。

直到阮宛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裏說了一句好累,他才意識到,這樣的日子於他深愛的人而言是多麼痛苦。

他的軟軟分明那麼討厭苦藥,但他每一次都狠心地捏著對方的嘴巴將藥灌下去,被他害得嘔出了血,奄奄一息。

小九勸他,讓他走吧,那時候他正處於瘋癲的狀態,震怒之下,差點打傷小九。

可當阮宛也說了那句“容越,讓我走吧”,他在怔然間,仿佛被宣判了斬立決的刑罰。

不,比那更重。

是可以連靈魂也一並斬殺的酷刑。

他將殿內所有草藥一並弄走,點了阮宛喜歡的香,讓人熬了甜湯。

他一直覺得隻有小孩兒才喜歡喝甜湯,他沒把阮宛當成九五至尊的皇帝,隻是一個腦瓜笨笨的小孩兒,他愛的小孩兒。

但小孩兒連這最後一口甜湯也沒能喝上。

他讓阮宛流了那麼多淚,吃了那麼多苦,遭了那麼多罪,最後連甜湯都沒能喂給他,臨走前記住的最後一個味道是湯藥的苦澀。

他真該死。

可大概是懲罰吧,他連死都不能,他得做到答應小孩兒的事。

在阮宛死後的第八天,容越在繼位大典中,登上了那個“所有人都想他坐,隻有他自己不想坐”的皇位。

世人都說,他什麼都得到了,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什麼都沒有了。

放眼九州四海,滿目盡是淒涼的灰白枯敗之色。

……

一片漆黑中,阮宛從係統那裏得知了容越的結局。

“因為你的臨終遺言,容越沒敢自戕,後宮也沒有過任何一位美人,他在宮中孤寂地度過了十載日月,守著你的冰棺,後來主腦由於能量緊缺的緣故,將你被冰封的屍身湮滅,隨著一場大火消散,然後容越就……就走上了一條暴君之路,他不再呆在皇宮裏,而是禦駕親征,帶兵殺遍了周遭的小國,將版圖擴張了整整一倍,也受了許多傷,幾年後,在某次五國聯合抗擊他的戰役中,重傷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