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爺,撞人了!
蕭淮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抬頭看了眼掛在墨藍色夜幕的圓月,眯了眯狹長的鳳目,因為困倦眼尾勾起一抹紅,指骨修長的手握著一把綠玉骨架的折扇,敲了敲走在他前麵舉著燈的和尚的肩,問道:“還有多久才能到你說的小門呀,爺困了,不想走了。”
“快了快了,繞過前麵兩座經樓就是了。”和尚沒有回頭,淡淡地應著,那聲音出奇的空靈飄渺,仿佛是從天邊飄過來一樣,讓人聽了不自覺地就靜下來,“小僧就說這夜深了,王爺宿在小僧禪房裏便可,是王爺自己要走,要走還不走平日總走的門,偏要選個角落裏的偏門,怪著誰?”
“你那硬板床鋪,爺可睡不慣,還有你那堆上妝的玩意兒,爺看了就頭疼,真不知道渡厄大師是怎麼忍你的。”蕭淮安哼道。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那處偏門,前麵舉著燈的和尚也終於肯露了個正臉,委實生了一張好相貌。瓜子臉,紅潤的笑唇,飽滿的額間一朵金色蓮花胎記,兩道筆直的眉下是一雙桃花眼,漆黑的瞳孔中泛著金色,下眼瞼下用胭脂勾成一尾眼線,到上翹的眼尾處勾勒出半瓣桃花瓣,赫然是大楚時下最流行的桃花妝。隻是這別人勾花出來的嬌媚到了這和尚這裏統統沒有,盡管臉上畫著稍顯妖異的妝,也不妨礙這和尚寶相端莊,一副看透塵世得道高僧的模樣。
“那隻是小僧的一丁點愛好,不妨事的,師父自然不會多管。”
“嘖嘖嘖,都說出家人四大皆空,元忍你說你這般注重自己的皮相,哪裏符合這四大皆空?”蕭淮安抱起肩,右手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自己的左肩,唇角翹起,勾出一抹溫潤的笑。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小僧悅自己的色,這便就是空。”元忍右手執在胸`前,一本正經的和蕭淮安辯道。
“嗬嗬,就你歪理多。真該讓那幫老和尚出來看看你著哪有一點''佛子''的樣子。”蕭淮安的目光落在元忍額上那朵金燦的蓮花身上,淺色的瞳眸逐漸轉深。
元忍一直淡淡的目光也多了些似嘲諷似悲憫的情緒,他望向漫天的繁星,紅潤的唇輕啟,“佛子嗎?我心中有佛,吾變化為佛,珺竹,你說吾對嗎?”刻意放輕的聲音更顯的空靈,配著這佛門寶刹,真有一種佛祖臨世的感覺。
可惜,元忍能用他那得天獨厚的聲音俘獲世人的敬仰,但這世人中唯獨不包括蕭淮安這隻妖孽。要知道這妖孽這輩子最大的樂趣就是蠱惑眾生,操控人心了。
“嗬,懶得與你說了。等爺閑了時再來與你談經。”蕭淮安價值千金的雲繡蠶絲夏衫的廣袖被夏風吹的飄蕩起來,墨色的緞子上刺著銀線暗紋,在燈火中,星光中暗影浮動,端的是貴氣優雅,飄然欲仙。
“王爺,你這回去…”元忍收回看星空的目光,叫住走出去的蕭淮安。蕭淮安側了側頭,問道:“怎麼?”
“小僧在這裏先祝王爺能償一心願。”元忍笑著施了一禮。
蕭淮安沒懂這和尚突然發什麼瘋,懶洋洋地擺了擺手,向幾十步開外的藏藍色馬上走去。
元忍舉著燈,默默地站在那裏,看著那修長挺拔,清雋優雅的人坐進馬車,再看著那馬車逐漸走遠,才笑著轉身走回寺裏,借著路邊的點點燈火慢悠悠地向自己禪房走。想來也真有意思,沒想要那位內裏都黑透的爺,能這麼快就遇到那位命中注定呢,有趣,真有趣。
盤著腿坐在地上的男人一見蕭淮安走過來,一下子蹦了起來,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拿下遮臉的鬥笠,露出一張貌若好女傾國絕麗的臉,和著勁瘦纖細的身子真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他伸了個懶腰,道:“爺,您這可算是出來了,我這得都睡了兩覺了,青天白日等到月上柳梢的,腰疼的都直不起來了,您這才來,咱這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