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覺得自己不一定能下得了手。

兔子肉他吃過,鴿子湯他也喝過。狗肉、羊肉甚至蛇肉他都吃過,沒什麼過剩的善心。

但是,吃過和殺過,卻完全是兩回事。

他上輩子連吃隻雞都是菜市場的販子殺好的,他隻需要提回去讓老媽燉就好了。

所以,射活靶子什麼的,他可能真有一點心理障礙。

太子看出來了,嚴謹也看出來了。

但太子今日是沒心情調侃他;嚴謹有“君子”的人設在,不能調侃他。

也就是宋潮這個憨憨沒眼色,直接就嚷嚷了出來,“傅兄,你不會是怕了吧?”

“誰……誰怕了?”

這怎麼能承認呢?

咱可是個血性男兒。

傅棠當即就炸毛懟了回去,“我是怕你輸得太慘,給你留麵子呢。”

宋潮笑而不語,隻是給了他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激將法對懷著少年心性的人永遠都管用,縱使傅棠明知道宋潮是在激他,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跳坑了。

等他們君臣四人到了校場的時候,二十對兔子已經滿地亂蹦了。

至於鴿子,因著是天上飛的東西,運送的小太監們沒敢放飛,而是關在籠子裏,等主子們要射的時候,再一隻一隻地往外放。

宋潮本來就喜武多過喜文,今日又有心看傅棠的笑話,看見滿地跑的兔子,就衝傅棠壞笑兩聲,轉而朝太子拱手,“殿下,臣可就不客氣啦。”

“誰讓你客氣了?”

這會兒太子的心情也舒朗了幾分,笑著說,“今日孤做主了,誰打中的獵物,準他自己帶回去。”

他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嚴謹一眼,果然就看見他目光微微一頓,又很快恢複了正常。

——孤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幾分忍功。

嚴謹暗暗吸了一口氣,握著弓箭的手,骨節有些泛白。

眼見著傅棠被宋潮激得熱血上頭,舉著弓箭一直追著宋潮看上的獵物打,兩人很快鬧成了一團。

那些被他們射中的兔子,每一隻都可憐兮兮的,不止身中一箭。

因內心的叛逆而喜武厭文的他,也蠢蠢欲動。

可是,方才太子的話,又讓他望而卻步。

——要知道,他在自己父親那裏保持的人設,一直都是文弱書生呀。

讓一個文弱書生帶一堆血淋淋的兔子或鴿子回去,說是自己的獵物,他怕不是想死。

什麼,你說可以忽悠親爹?

別鬧!

禁宮裏雖然到處都是秘密,但其實並沒有什麼是真正的秘密。

他爹嚴郎中又是天子的新寵,宮裏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著巴結套近乎呢。

嚴謹絕對相信,自己在東宮的一舉一動,不必自己親爹刻意打聽,自然就會有人往他耳朵裏傳。

因而,拿這種事情忽悠親爹,怕不是嫌自己死得太好看。

偏這時候,太子還一臉不解地問:“嚴卿,你怎麼不去呀?再晚一會兒,他們倆就要打完了。”

“臣……自幼喜文厭武,怕是要掃了殿下的興了。”

這句話,嚴謹說得十分艱難,內心簡直痛苦不堪。

——我到底為什麼要承受這種慘無人道的折磨?

見他眉目間流露出糾結之色,太子心中暗笑。

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他縱然比同齡人成熟一點,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忍受的。

想到自己一身的糟心事,太子也不忍心再逗他了,就給了他個台階。

“孤就隻有你們三個伴讀,他們倆都是在校場上才撒歡的。你再怎麼喜文厭武,也不能不合群呀。”

嚴謹眼睛一亮,試探道:“殿下的意思是,臣也該練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