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呢,得罪了太子,對他們沒有半點好處。
因而,片刻之後,就有人把一些簡單的政務放到了太子的案頭。
他們真是一片好意,想著讓太子由淺入深,慢慢地學著處理。
可是,他們想得再好,架不住太子心裏憋了股勁兒,一定要幹出點名堂來。
接連翻開好幾份奏疏,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讓太子十分不滿。
但想想這才是第一天,如果他第一天就和大臣們起了衝突,不但對自己以後的理政監國之路不利,也會讓遠在太平行宮的父皇對自己失望。
權衡過後,太子殿下忍了。
於是,太子監國的第一天,就在太子努力忍耐,和三個伴讀被幾位大人指使的團團轉中,平穩度過了。
因為今天沒什麼要緊的事,下班的時辰一到,大家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
來的時候是太子最晚到,走的時候自然還得是太子最先走。
待太子離去之後,劉辟左右看了看幾位同僚,撚著胡須問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幾位,意下如何?”
幾個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說:“倒真有些出乎意料。”
那個說:“不過,還得再看看。”
又有一個說:“這畢竟才第一天,隻要不傻,都知道不能起衝突。”
唯有站在最邊沿的嚴肅一直板著臉,沒有說話。
可他不說話,劉辟卻不會真忽略了他。
畢竟,傅棠和嚴謹同為太子伴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嚴肅的利益,是趨於一致的。
“嚴大人以為如何?”
嚴肅一臉深沉地感慨,“果然傳言不可盡信!”
劉辟眉毛一動,笑眯眯地給人搭了□□,“嚴大人何出此言?”
——他果然沒有看錯,這位嚴大人麵上刻板,骨子裏卻也是個妙人呀。
果然他就聽見嚴肅道:“下官外放的時候,與京中好友通信,便對儲君的頑劣有所耳聞。後來入了京,更是如雷貫耳。但依今日看來,卻是不然。殿下雖有些少年人的桀驁氣盛,卻是禮儀周全,進退有度,全然不似傳聞中的那般。”
這一席話聽在耳中,劉辟撚須而笑,其餘幾人的臉色都有點古怪。
實在是嚴肅這話傾向太明顯了,分明就是要給太子洗白的。
雖然大家都知道,太子是儲君,又是天子唯一的子嗣,如果沒有什麼大的意外,還會是他們未來的君主。
他們身為人臣的,理應效忠君主。
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被人撕爛的遮羞布,就是“理應”二字。
理所應當的事多了,可但凡是個人,他都有自己的私心。在遇到“私心”的時候,十有八九,“理應”就要靠邊站了。
就比如對這些大臣們來說,他們“理應”好生輔佐太子,因為儲君也是君嘛。
但他們都是官場沉浮多年的老油子,就算是和當今天子明裏暗裏都不止過了一招了,又怎麼會甘心臣服於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哪怕這個毛頭小子有著儲君的地位。
心思正一些的,想著太子若是想讓他們甘心臣服,總得展露幾分讓人信服的資本吧?
還有那心思陰暗一些的,覺得太子如果真的不學無術,其實才是最好。
等到將來,太子垂拱而治,他們這些能臣幹吏,自然會把全天下的事都辦得妥妥貼貼的。
眾人各懷心思,除了劉辟表露了幾分支持嚴肅的意思,其餘人都是打了個哈哈,強行糊弄過去了。
劉辟和嚴肅兩人也不強求,因為這事根本強求不了。
說到底,太子想要真正能做主,還是得靠他自己。
另一頭,太子一路強忍著,直到進了端本宮的書方,才忍不住露出了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