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到痛呼。
他的聲音有些變調:“阿妹……”
林玉嬋嚇得肝膽俱裂,揪緊了他衣襟,失語半天,才斷斷續續說:“有、有好幾個……我不敢動,但有人進門……我、我也不知打、打中了沒有……不像是衝著錢來、來的……”
蘇敏官咬緊牙關,雜亂的情緒在心房外麵瘋狂徘徊,最先湧入的竟是淡淡的自豪。
“很準。不怕。”他極少緊張,但此時居然說不出長句子,“應該是楚南雲的人,腳印有三雙,我們能對付。”
他待要審那斷腿的,厚重的腳步聲紛至遝來。他放開林玉嬋,自己的槍已上膛。
此時後麵幾個同伴終於趕到:“老板,這裏被我們收拾一個!”
聲音低而清晰,被風托著,從院子另一頭傳來。
蘇敏官驟然一抬手腕。錚的一聲破鑼響,難聽得鑽心。
第三個入侵者居然帶刀,而且好死不死的豎在胸`前,擋了那顆十九世紀的軟鉛彈。
帶刀的怒吼撲來。
“阿妹,躲床底!”
刀刃的風卷過他頭頂。他顧不得槍管滾燙,待要再摸彈藥,手心一硬,已經被塞了另一支槍。他一把抄走。
砰!
德林加1858無縫銜接,正中那人胸口。
猶如茶葉袋墜地,砰的一聲悶響,隨後當啷一聲,人和刀一起長眠。
周姨向來酣眠,此時才驟然驚醒,大叫有賊,尖叫聲劃過兩條街,連滾帶爬地抓了柄菜刀,堵上廚房門。
蘇敏官反倒慶幸。這叫聲足以引來一打巡捕。
屋內黑暗一片。他將兩杆槍掛在腰間,彎腰,拎起那個受傷之人的領子,將他拖出去。
另一隻手還緊緊攥著小姑娘的細手腕,好像生怕一鬆手,就有第四人從天而降。
借著淡淡星光,一回頭,看清她的模樣。
他像被人當胸捶了一拳,耳廓立刻泛紅。
小姑娘才從被窩裏鑽出來,頭發亂亂的散著,遮住半張臉。身上穿的居然是件西洋小睡裙,純白蕾絲邊,領口低得令人發指,一雙吊帶,露一對渾圓肩膀,兩隻纖細的白胳膊。
下擺隻到膝蓋,光著一雙腳,微風一吹,所有曲線畢露。
他一口氣差點別過去。這是被哪個西洋太太帶成這樣的?為了賣個茶,也不至於這麼自我犧牲吧!
“回去……”
沒說兩個字才記起,她屋裏現成一死人,正橫在她衣櫃門口。
來不及做什麼清理工作。他解下自己外袍,給她緊緊裹住,狠狠一勒腰帶,順手打個死結。
然後他踢開廚房門,拎出把菜刀。囑咐裏麵渾身戰栗的丫環:“繼續叫!”
庭院裏,那傷了腿的在不住輕聲哀號。蘇敏官直奔主題。
“楚南雲在哪?”
在輾轉呻`吟聲中,他聽清幾個破碎的字。
“和……和德興郡的……在浦東……嗚嗚……派我們偷偷來,饒命……”
“為什麼來這裏?”
“偶然……偶然看到林姑娘還在上海……不忿、報、報複……”
“本來要做什麼?”
“……”
“巡捕馬上就來。”蘇敏官輕轉菜刀,刀身反的星光射入那人眼裏,“我割了你的舌頭,指為反賊,再塞點錢,他們會把你引渡至上海縣衙門,淩遲腰斬任你選。”
那人瞬間臉色扭曲,有氣無力地開口。
“劫、劫人……德興郡的想跟你敘兄弟情,楚、楚老板想逗你們反目……”
蘇敏官怒罵一聲,渾身像爬螞蟻般不自在。這些人窺探她多久了?肯定不是一天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