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但見這“守軍”都是商人打扮,有的大腹便便,有的文質彬彬,完全不像是合格黑幫;工霸們放下心來。
“你們的話事人是哪個?”工霸頭子上前一叉腰,手臂肌肉瞬間鼓起,把一雙衣袖撐到極限,“叫他來跟我們講話!”
一群“苦主”紛紛嚇一跳,互相交頭接耳:“這是義興請來的救兵嗎?”
但“救兵”人數不多,“苦主”們互相打氣,也有恃無恐地叫囂:“怎的,你們理虧,想動手啊?就知道你們義興那‘同鄉會’有貓膩,都不是什麼正經人!來啊!來啊!不賠錢我們報官,看誰怕誰!”
工霸們縱橫十六鋪碼頭,何時受過這等奚落,話還沒聽完,就氣得哇哇大叫,掄拳頭開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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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鼻血與拳頭齊飛,帽子共鞋底一色。整條街上一片混亂。
縱然有人意識到或許有烏龍,一句話還沒問出來,拳頭棍棒就揮到眼前。
上海灘的黑惡勢力也比較文明,講究動口不動手,偶爾打架,第一要義就是個“快”字,趕在官兵到來之前速戰速決,哪有時間抽絲剝繭的梳理案情。
直到巡捕聞聲趕來,鳴槍鎮住場子,不由分說,把雙方為首的幾個人都綁進巡捕房,餘人才作鳥獸散。
義興門口一片狼藉,地上掉了十幾隻鞋、幾件扯碎的衣服碎片、兩截斷木棒、還有某個倒黴鬼的半截辮子。
幾十米外的巷子拐角,蘇敏官全程驚呆,微微張著嘴,把這場鬧劇從頭看到尾,愣是一點頭緒沒看出來,頭一次覺得自己智力好像不太夠用。
林玉嬋捂著嘴,樂不可支。
“沒錯,是我搬的救兵,哈哈……回頭再和你細解釋,哈哈哈……”
機不可失,趁著門口清靜,趕緊叫義興夥計開門。
夥計們當了半天的縮頭烏龜,此時又是窩囊,又是著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見了蘇敏官,紛紛訴苦:“老板,這可怎麼辦啊!他們都叫著全額賠,咱們沒那麼多現銀哪!今天他們莫名其妙的散了,誰知哪天又來!”
“噓,”林玉嬋作為股東,很不客氣地請這些大哥閉嘴,“身外之事回頭再說。敏官需要休息。你們至少給他留一日一夜的清靜。”
一群糙老爺們這才看出蘇敏官的臉色有多白,趕緊捂嘴。
撐到現在,蘇敏官也沒力氣多說一句話。給個眼色,讓大夥謝了林姑娘。
然後讓人七手八腳弄回臥室。
義興的夥計們原本也見過不少大風大浪,討債的碰瓷的都不怕對付,但今日這邪性的“堵門”還真是束手無策。石鵬蹲在門口,一邊複原那門口土地神位,一邊咬牙切齒:“林姑娘,今日這些人,背後定然有高人指使,說不定還許了什麼好處。不然不會這麼眾口一詞,專挑我們的軟肋下手。”
蘇敏官做事界限分明,不願林玉嬋插手義興的生意;可他手底下的夥計未必有那麼強的原則性。林姑娘既是股東,又似乎有點老板娘的嫌疑,這陣子為了營救容閎,來來回回跑義興的次數,比以前來談生意都多,眾人跟她早就完全熟絡,因此今日遇到難題,也自然而然地順口和她商量。
反正樓上蘇敏官也沒有出言製止,就當他默認。
“有幕後主使是肯定的。”林玉嬋也順口接話,撿條抹布,幫著擦門上的鞋印,一邊說, “關鍵是,這一船的貨物損失,你們打不打算賠?若賠不起,當初那保險協議為什麼要簽?”
石鵬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做船運的,跟你們賣茶賣絲不一樣,看似資產豐厚,其實全是負債和待收,賬麵上現銀留得很少。保險理賠原本是百中無一的事,真遇上了,可以借貸賠付,日後慢慢還錢便是。可自從去年洋行對我們發出禁令,義興幾乎貸不到款子,保險協議又不能改,再加上買蒸汽輪船欠了債,這賠錢之事便格外艱難了。本來,我們義興的船,在長江沿岸航行都是最安全的,畢竟不看僧麵看佛麵,沿途宵小不管是何路數,也都買我們天地會的麵子。這一次確實是猝不及防,讓人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