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如水晶閃爍,輕輕吻她的唇。
“巡捕房的包探到處躥,今天就躲過了兩三撥。”他輕描淡寫笑道,“但是,直隸總督畢竟要回直隸,手伸不長;工部局和上海縣麼,最善陽奉陰違,最多三五個月估計就懈怠下來。等你回來,我去碼頭接你。”
她點點頭,用力抿出一個樂觀的笑。
“就算不來也沒關係,”她忽然說,“我依然好中意你。”
他眼角忽然微紅,隨後,帶著強勢氣息的吻落下來,侵入那略嫌苦澀的笑容。他閉眼,長長的睫毛垂下,寧靜而洶湧地掠奪她的味道。帶著血痕的雙手拂過她的臉,指尖劃過那花枝一般舒展的脖頸,然後向下,在她喘不過氣的間隙,扯開那緊繃繃的前襟扣子。他微弱地歎息著,好像要在黑暗中記住她的每一分觸♪感。
她全身的血液都開小差,不知湧去哪,頭腦暈暈的,眼前全是星。心中有個角落在滴滴響警報,他不能久留,得趕緊走,眼下不是放縱的時候……
但她什麼都說不出來,被他熟練地愛撫,即使隔衣也熱得要命,腰酸腿軟,好像陷進軟綿綿的棉花糖,什麼都不願想,隻想把自己縮小,再縮小,方寸間的纏綿就是全世界。
她感到男人動情,熾熱的呼吸壓抑著噴在她耳邊。同時入耳的,還有模模糊糊的馬車鈴聲。
有人進入西貢路……敲開一棟洋樓門,詢問什麼……
林玉嬋迷迷糊糊的推他。睜開眼,蘇敏官眸子漆黑,映著麵色潮紅的小女人。
“包探。”她有點慌張,輕聲說,“好像在二十一號。”
蘇敏官眼眸眯起來,手下驀然加重。她頭腦一懵,繃著的那根緊張的弦一下子炸了,抽搐著蜷起身子,藤蔓一般纏住他,嗚的一聲咬住他肩頭,舌尖舐到血的甜味。
蘇敏官將她抱起,靜靜聆聽街上的雜音,給她理好衣襟,放下裙擺,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等她回神。
“十七號。慌什麼。”他低聲,“再來一次都有時間。”
林玉嬋不理會這流氓宣言,紅著臉,對鏡整理頭發。
這人就是狂妄到家,跑路之前還要高調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抽屜裏有五百銀元鈔票,各麵額都有。”她說,“還有一把新式左輪手`槍,可以連發,子彈兩盒。本是我放在商會裏防身的。你的槍年代久了,容易卡彈,帶一把備用的穩妥。”
蘇敏官沉默片刻,聽話地將鈔票和槍彈收好,然後抱住她,蜻蜓點水的一吻。
“下去吧。”
有人敲隔壁九號的門,詢問近日有沒有看到形跡可疑的陌生人。一家子中產華人認認真真地應答。
林玉嬋胸腔裏盛著一顆咚咚跳的心髒,輕快下樓。
很快,七號的門也敲響了。兩個華人包探出示證件,彬彬有禮地朝林玉嬋拱手,說近來有江洋大盜專事搶劫,為禍洋涇浜,很有可能藏身附近雲雲……
林玉嬋慢條斯理跟他們一問一答,邀請兩人進屋。
洋樓裏還存著保良局女童的衣物鋪蓋。乍一看,這樓就是個女生宿舍。
林玉嬋出示證件,表明這些都是自己收留的孤女,並非暗娼窩點。
包探禮貌地求上樓。林玉嬋主動開臥室門。
裏麵空無一人,隻是間最尋常的婦女閨房。天氣炎熱,窗戶半開,被微風吹得搖曳。
兩個包探不好多窺探,告了聲罪,讓林玉嬋簽了張文件,客氣離開。
她鎖好門,慢慢放鬆下來,躺在自己的床上,閉目許久。
沒有人再竄出來嚇她一跳了。蘇敏官藏身之技精湛,此時大約已無人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