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我也不會提,何必多此一舉呢?”

薛洵手指若有若無地動著,似乎沉浸在她話裏,隨口道:“或許終歸有兩三分情,不大舍得。”

這下她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兩三分舍不得,七八分厭倦了,對吧?”

他沒說話。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未絮失笑,好奇地問他:“男人都這麼偽善嗎?既想丟開手,又不願擔薄幸的罵名,處心積慮露出馬腳,讓女人主動退縮,你們連負罪感都不用承受。”

薛洵蹙眉:“未絮。”

她擺擺手:“世間男女,分分合合,本就平常,再說我這樣的妻子,一無是處,給你惹下那麼多麻煩,換做旁人也早該膩煩了。二爺覺得累,走就是,你身在公門,本就該出去施展拳腳,何苦拘在這裏?歡姐兒有我照顧,你可以放心。”

薛洵呼吸深沉,一言不發看了她一會兒,說:“大約你也累了。”

她淡淡一笑:“夫妻之間,還是相敬如賓好。若已經厭倦,不如早早放開,免得以後變成怨侶,倒枉費從前那些恩情了。”

他不置可否,端起杯子喝茶,發現茶水冰涼,滾入喉嚨一片澀然,尤甚清苦。

未絮說:“我該回房給二爺收拾行李了,這一去隻怕幾年也回不來,要帶的東西可不少。”

薛洵看著她轉身離開,衣裙飄蕩,顯得尤其清瘦。

“未絮。”他叫住她。

“二爺還有什麼吩咐?”

他猶豫片刻,眉目幽深:“走到今日,不是你我的錯。”

未絮點頭:“我明白。”

又道:“隻是還有句話想問問二爺。”

“嗯。”

“我想問二爺,為何不索性休了我呢?”她苦笑。

“我從未想過休妻。”

她又是不懂:“就為那兩三分舍不得,吊著我,何苦來?”

他不答,她便輕輕歎氣,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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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石碑參見《儀真縣誌》

第一段參考資料《明實錄》、《明史 本紀》

第四十六章

未絮離開書房以後,薛洵歪在椅子上半磕著眼睛靜坐了好一會兒。窗外月色又清又亮,他捏捏眉心,本想讓人把月桃叫過來,但轉念一想,還是站起身,自己往偏院去。

這個時辰,月桃已經躺在床上歇下了,隻是睜著眼睛還沒有睡著,她如今夜裏很難入眠,心裏壓著一口氣,熬過一宿,精神熬沒了,自然就能睡了。

她聽見丫鬟請安的聲音,一時還以為在做夢,直到薛洵走了進來,她仍愣愣的看他兩眼,方才猛地坐起身,準備下床請安。

“不必了,”他抬抬手:“你躺著吧。”

月桃自然不敢真的躺下,隻僵硬地坐在床沿,局促地抬手整理亂發。

屋子裏熏香很濃,薛洵略微蹙眉,推開四扇窗,走到案前隨手掀開銅爐,道:“我讓人配了安魂香,明日給你送來,既能安神助眠,味道又清雅,比這個好,以後別用這個了。”

月桃回是。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在燭光裏若有若無地看著她:“過兩日我要上京去,你在家有什麼缺的,告訴大嫂就是,她不會為難你……別再去招惹歡姐兒,未絮也不會為難你,明白嗎。”

月桃點頭,又猛地搖頭:“二爺要走?”

“嗯,”他說:“調職入京。”

她慌得直掉眼淚:“那我怎麼辦?二奶奶……也和您一起走嗎?二爺要扔下我了嗎?”

“她不走。”薛洵冷冷說了句,心中泛起不耐,但轉念想到月桃的可憐,又看著她憔悴消瘦的臉,和床邊散落的冬哥兒的小衣裳,也就沒心⊙

船漸漸開遠,歡姐兒這才傷心欲絕地大哭起來:“爹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