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範寧,學富五車,最擅《春秋》之學,每日所講也都是字字璣珠,妙語不斷。
隻是王宣之身為一個現代人,讓他聽滿堂的文言文著實不習慣,幹脆便自顧自看起了《三國誌》。
魏廣也是個典型差生,一早上抓耳撈腮,左顧右盼,孔文自然不會同他閑聊,王宣之最近又癡迷史書,懶得理他。
範師數次點名魏廣,就差讓其滾出學堂了。好不容易挨到休學,趕緊拉起王宣之與孔文,朝自家別墅而去。
剡縣縣尉魏異已在別墅家中備下宴席,對於王、孔兩族的晚輩,魏異是十分喜歡的,自己兒子學業是不指望了,能結交高門子弟,當然也很不錯。
王宣之的笑話自然是聽過的,但今日見到這個最近幾乎成了整個會稽的笑話的王宣之,魏異卻覺得眼前之人雖然年紀尚小,但目光深邃,透露出一股遠超年齡的成熟與淡定。魏異自忖自己也是不如王宣之的這份氣度。
“魏伯伯,小子叨嘮。”王宣之與孔文皆是作揖行禮。
如此大禮倒是讓魏異不安,趕忙雙手虛托,請入座席。
其實魏異也是多次見過王、孔二人,開飯之後氣氛便比較自然,多是魏異向二人詢問魏廣在學堂平日表現,一頓飯下來倒是嚇得魏廣如坐針氈,拿著竹筷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孔文性子比較端正嚴謹,有些話便答不出來了。照實說自然不好,魏異如何管教自己這個兄弟他可是清楚的,但是違心把魏廣誇讚一番,便又有些說不出口。
“魏伯伯,早晨範師還讚子通兄來著,言子通兄近日課堂上安穩許多,正襟危坐,顯然是下了大毅力的。”
“哦?”魏異不禁眼睛一亮,看了魏廣一眼,“範先生當真如此說,這麼說來我魏氏這個不肖子總算是開竅了。”
“是啊,魏伯伯,最近子通兄一心向學,學堂上可真是安靜不少。”
“這麼說,這小子以前經常打擾範先生講課不成,豈有此理,魏廣,為父平日如何教導與你,事師如父,難道你把此話又當耳旁風不成。”
魏異這人也是十分有趣,相貌上雖沒有其子黑醜,但也生的極其粗魯,是以這麼多年來,別無長進,一直在縣上屈居縣尉。
自己在仕途上沒有了指望,魏異便將心血傾注在獨子魏廣身上,隻是魏廣這小子性子更加頑劣,相貌上已然是下品了,學業上隻怕也是奔下品去了。這如何不讓魏異大動肝火,每每劣子的蠢事傳到自己耳裏,魏異第一件事便是抓住兒子,打一頓板子才解氣。
魏廣聽到父親嗬斥,頓時身子一震,嚇得大氣不敢出。
“伯父息怒,範師最近可是誇讚子通兄的長進,您切不可追究舊事而傷了子通兄的上進心啊。”
王宣之滿口胡言,毫不臉紅,邊上孔文心裏暗道:“相交數年,今日才知子恒有如此口才,真是甘拜下風。”
早上魏廣哪裏有被範寧誇讚,倒是魏廣閑極無聊,趴在案上睡著之後,呼嚕聲震天響起,氣的範寧拿起戒尺在魏廣後腦勺上狠拍了數下。據魏廣自己說還打出了個大包,隻是隱在發後,看不清楚罷了。
一頓午飯,魏異被哄得滿臉紅光,魏廣低頭忽哭忽笑,臉上肌肉因不斷緊繃而有些抽搐了。孔文則是強忍著笑意,好不辛苦。隻有王宣之哈哈大笑,不時跟魏異舉杯喝酒,把魏廣兄弟誇成了一個浪子回頭的形象,便是魏廣自己都覺得好生羞愧。
酒足飯飽,待家仆收拾停當,魏異才開始說起正事。
“子恒,剛才席上咱們隻顧吃喝,現下便開始說正事吧。”
“好,便聽伯父安排。”
魏異對家中仆人吩咐數句,道:“兩位賢侄,且先安坐,家中釀酒師傅一會兒便到。”
半刻不到,堂外腳步響起,一名四十多歲農夫恭謹而入。
魏異指著道:“此人便是我魏氏酒坊的趙師傅,名喚趙啟,原是北地流民,隆和初年逃難至此,被我留下來,後來發現趙師傅擅長釀酒,因此便開了我魏氏酒坊。”
魏異在懷中一摸,掏出一張左伯紙,正是昨日王宣之所化之圖紙。
“趙師傅,你過來,先看看這張圖紙,乃是王賢侄所畫,昨日業已製出美酒,隻是現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