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兒瞬間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早該知道皇上疑心那般重的人，不可能隻是收回兵符就滿足的，他是想徹底將兵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以老將軍在軍中的威信，隻需要登高一呼，自然有人響應。
所以，他不能將老將軍繼續留在朝中，甚至不能讓其留在京城。
老將軍遠走，趙家便不足為慮了，便是封了娘娘為後又如何？
一個沒有強大娘家做靠山的皇後，便有如廢後那般，他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老將軍早已看穿帝王之心，所以才一再提醒娘娘好自為之吧？
老將軍明白他的忌憚，所以甘願放棄一切，為自己和家人，也為那些部下求一個善終…
趙老將軍被她變幻莫測的表情逗笑，“小丫頭心思就是單純！行了，這一切都是老夫自願的，到了這把已經行將就木的年紀，我也該為自己活了！”
“可是您孤身一人，不說娘娘，就是晚輩也不太放心啊！”
“誰說我是孤身一人了？既是故裏，自然有些舊識，他們自會給老夫養老送終，不必你們操心了！”
他那一雙兒女啊，各有各的誌向，就不必強留了。
小丫頭的堅韌與不屈倒是真對他的脾氣，若是他的孫女，他必將這一身本事傾囊相授，真是便宜了老宋家。
“回去吧，此後便是山高水遠了，小丫頭，好好過！”
這個為國為民征戰半生的英雄，終歸隻剩了落魄的自己。
宋婉兒莫名覺得鼻酸，從荷包裏取出一萬兩的銀票，“這是錢莊的通兌票，哪個錢莊都能取用；晚輩也沒什麼別的本事，隻能贈您些銀子聊表心意，請您千萬不要拒絕！”
趙老將軍哈哈大笑，大手接過銀票，“你這銀票可是解了老夫的燃眉之急，老夫怎麼會拒絕呢！”
他的俸銀和以往所得，盡數給了那些老兵傷兵殘兵，是以手頭還真是有些拮據。
小丫頭是他的外孫媳婦兒，這銀子他收的心安理得。
“時候不早，老夫也該上路了，小丫頭，你保重！”
趙老將軍踏馬而行，隻留宋婉兒在原地，久久不語。
老將軍不該是這樣的結局，是皇家是百姓是他們這些受他庇佑之人無用才使得他遠走。
狡兔死，走狗烹，沒有比這更深刻的教訓了。
“小姐，咱們也回吧？”小翠心中有些擔心。
若讓人知道小姐是最後一個見了老將軍的，難免又要引人側目。
不說別人，便是娘娘和趙家隻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又要惹了一身腥。
宋婉兒擦掉腮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轉身準備打道回府。
卻見魯予澤打馬而來，沁了滿頭的汗跳下馬，“外祖父走了？”
宋婉兒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汗，“嗯，你怎麼知道？”
“這是剛才有人送到我府上的。”
魯予澤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愛之深責之切，外祖父不能釋懷母妃的所作所為；卻也怕母妃在宮中被人欺負，特意囑咐我要多進宮陪她！”
他輕輕點了點信，宋婉兒會意，道：“嗯，他總歸還是惦記娘娘的！”
兩人一起回了宋家，到了雲裳閣後，宋婉兒才將信拆開，看到上麵的內容，她吃了一驚，“老將軍這是將他的後路全部留給了你？”
她原以為老將軍惱了娘娘，入京後對阿澤又不假辭色是不打算再理會這些事情，沒想到卻又峰回路轉。
魯予澤神色格外複雜。
他自幼時便鮮少出入趙家，而外祖父又一慣在邊關甚少回京，是以他與趙家的感情並不深厚。
尤其此次他幾次上門，皆是不得其門而入；小舅舅與餘氏又是那個德行，他早當自己沒了這門親人。
誰能想到外祖父臨走卻來這一出，真是…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宋婉兒輕歎，“老將軍對娘娘也算是傾盡所有了！”
相較起來，反倒是娘娘過於自私了。
說起來她是滿腔愧疚，可卻也從未真正為老將軍付出過什麼，反而每每都是索取…
魯予澤一臉羞愧，“是我們母子對不住他！”
也是他小人之心！
被拒絕了幾次竟當真不再登門，外祖父指不定多傷心呢！
“罷了，不提這些！”宋婉兒道：“老將軍遠走，倒是令我有些感慨。我朝重文抑武，那些保疆衛國的兵將往往都得不到應有的待遇，阿澤，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們踩著他們的血肉紙醉金迷，他們卻食不裹腹衣不蔽體；阿澤，我們不能讓他們寒心！”